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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玮觉得自己面对这对母子,脾气都没了。
见小家伙对他挥完爪子后,便似模似样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不过几息,又睁了开来,咕噜噜的眼珠子瞧着他,歪了歪小脑袋,似乎在问:父亲,你怎么还不走?
忍不住便无奈地低笑一声,拉过被子把他们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盖完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进被子里抓了抓苏云的手,女子的手柔滑细腻,娇小纤细,然而却似乎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凉意,让顾君玮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小家伙见父亲一直赖着不走,还把手伸进了被子里,顿时警惕地瞧了他一眼,一副就算你是我最崇拜的父亲也不能跟我抢母亲和母亲睡得只能是我的小模样,还示威一般又往苏云的怀里钻了钻,小脸蛋紧紧地贴在苏云的心口上。
顾君玮生平头一回,有种把自家儿子扔出屋外让他自生自灭的冲动……
苏娘和画屏一直站在隔绝内室与外室的帘幕旁,惊疑不定地看着里面的情形,不晓得要不要进去。
最终,苏娘看了看书房的方向,想着被自家娘子收了起来的那沓信,还有先前签下的那两封和离书,咬了咬牙,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低声道:“郎君,夜已深了,我家娘子和小郎君也要睡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晚还杵在这里,十分不合适,是不是该走了?
虽然顾大郎君今晚对娘子的态度,让她很是惊讶和不敢置信,也隐隐产生了一丝惊喜,但想到娘子和别人通的那些信,苏娘就暗骂自己糊涂。
虽然娘子现在失去了所有记忆,不再记得那个男人,但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接受一个和别人有了私情的妻,特别是身份尊贵如顾大郎君,即便……即便顾大郎君真的如此大度,也难保他心里不会留下疙瘩,日后天长地久地相处下来,受委屈的还是自家娘子。
如果真是这样,她倒宁愿娘子还是离开顾家,开始一段的生活,说不得,还能再寻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即便南吴国很难再找到比国公府还要显赫尊贵的人家了,但苏娘宁愿娘子这回找个出生小门小户的,这么些年下来,她算是看明白了,没有强大的娘家做支撑,娘子在这等勋贵之家很难得到真正的尊重。
如果是这样,那娘子如今,不管是为了以后终归是要离开国公府也好,再找户好人家也罢,都最好不要与顾大郎君有过多牵扯了。
听到苏娘的话,顾君玮侧过身子,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声音微沉地道:“是少夫人让你们这么喊她的?”
苏娘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却听下一刻,顾大郎君又低声道:“这几天少夫人身子不怎么爽利,好好照顾少夫人,不要让她受凉了,我瞧着这被子也薄了点,再去抱一床过来罢。”
说着,环顾了这个房间一周,道:“现在虽已是春天,然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房间里还是应该留几个火炉子,平日里窗户要关紧,不要让冷风灌进来了。”
苏娘听得一愣一愣的,是以在顾大郎君说完后,竟一时呆愣在了原地,半响没有反应。
顾君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凤眸微眯,不怎么满意地看了苏娘一眼,他不笑时本便气势慑人,此时这么一眼过去,苏娘顿时心里一颤,忙道了声“是”,站起来匆匆从一旁的置物柜里翻出了一床被子,仔细地给苏云盖上,脑中却依然懵懵的,想着:“顾大郎君说娘子这几天身子不爽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忽地却一个激灵,正在动作的手僵了僵,娘子的小日子好像就在这几天,难不成顾大郎君说的,是这件事?
想他这样一个统领千军万马,受无数百姓敬仰的如传奇一般的存在,此时却在这个房间里,贴心细致地关注着少夫人那女子间最私密的事情,苏娘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有点烧起来了。
顾君玮一直盯着苏娘给苏云盖好被子,又站了一会儿,才在小家伙越来越警惕的眼神注视下,摇摇头无奈地笑笑,转身走了。
他一离开,一直在旁边装乖巧实则在偷看的画屏立刻蹦到了苏娘身旁,双眼放光,欢喜地道:“苏娘,郎君好关心娘子啊,是不是……”
是不是她们不用离开顾府了?
话没说完,就被苏娘一记眼神截住,苏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某个明明已经窝在了温暖的被窝里,还睁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不安分地偷看她们的小娃娃,轻叹一声,低声道:“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不要在外面乱说,别忘了,郎君和娘子已经签下了和离书,如果非要说的话,郎君和娘子已不是夫妻关系了。”
画屏嘟了嘟嘴,不怎么认同地看着苏娘。
苏娘看了看睡得香甜的苏云,又叹了口气,道:“而且,不管如何,还是要看娘子的态度,我如今别无所求,只要娘子和小郎君都能好好的,我便心满意足了。”
******
此时,上京的丞相府。
虽已到不惑之年,仍显得身材健硕的南吴国宰相王焕之正在书房里焦虑地走来走去,他旁边一个脸庞尖细,眼睛细长,留着一撇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低声道:“王相请稍安勿躁,十九郎的事已成定局,所幸我们虽损失了一部分势力,但未伤及根本。”
这男子,正是丞相府的其中一个幕僚,木待问。
这大晚上的,王相突然把他叫到书房里来,却又半天不说话,木待问心里疑惑,联想到王相刚从宫里回来,便以为他是在为王十九郎的事情烦心。
他跟在王焕之身边已有十年,一直很得王焕之的信任,是以比其他幕僚更清楚王十九郎的事情。
然而,他这话显然没有安慰到王焕之,虽然他四处走动的脚步停了下来,但一张脸还是阴沉沉的,木待问心里暗暗一惊,微微低下头,没再说话。
好半响,才听到王焕之沉沉地开口,“当今圣上没那么蠢笨!”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低沉,仿佛从喉咙里出来一般,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含着暴风雨欲来的气息。
对于王焕之如此无礼地评价当今圣上,木待问似乎已很是习惯,闻言只低头细细想了一息,讶然道:“王相的意思是,圣上知道十九郎背后那些人,都是……”
“他知道多少,我便不清楚了。”
王焕之往书桌后的席子上一坐,咬着牙道:“我只知道,接下来,我们从各地选来的那最后两个筹码,万万不可以再出事!圣上瞧着糊涂,实则心里精得很,先前那件事,若不是德妃那儿子,和顾家那小子从中作梗,我们王家也不至于事情没成,还平白惹圣上起疑!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有些事要你去做。”
木待问想到昨天早上见到的那一具无比怪异惨烈的尸体,表情也凝重起来。
那三个郎君被送到上京时,说引起了满城关注也不为过,毕竟长得如此美艳惑人的郎君,世所罕见。
可以说,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三个郎君,是王相特意选来,作为与即将到访的西宁国公主和亲的人选的。
即便如此,还有人敢对那些郎君痛下毒手,简直就是丝毫没把王家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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