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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见弟弟垂了眼帘,自知方才太过严厉,安抚道:“我见过世子一回,虽是待人冷淡了些,却不是那胸襟小的,必定不会怪罪我们。咱们家将来还指望你撑起一片天,你这样子让爹看到了会让他伤心。”
“听阿姐的便是。”
韦氏昨日就将东西备好,吩咐儿女也不必急着早起,正日子里登门的人必定多,她们与侯府关系并不亲近,早早地去了难免让人以为是赶着巴结去了,所幸不如晚些,待正午时过去了便成。在屋里用了盏茶,差不多到时候了由身边丫鬟伺候着出来了。
让她骄傲的大女儿穿了一身桃红色衣裙,虽被外面白色斗篷给掩住了却仍能看出纤细身段,漂亮髻上戴了几支桃花样式的钗,柔柔媚媚地倒真像春日里盛开的米分嫩桃花,所经之处自成一景,惹人驻足观赏。再瞧儿子,面红齿白,承了夫君的好相貌,年纪虽小,却也是身形颀长、健硕俊朗的好儿郎,韦氏不禁脸上笑意更深了,儿女伴在身侧一道往府外去。
几人走出府外,车夫早已在马车边放好了轿凳,待主子们上了车再收起。韦氏先上了车,翠翠一只秀足刚踩上去,听到身后一道声音急急地追了过来:“大太太请留步。”
翠翠回头一看,这人可不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儿程嬷嬷,将伸出的脚收回来,淡笑着看向来人。韦氏听到声音也掀起了帘子看过来,攒了攒眉:“程嬷嬷这般急可是母亲有什么事儿吩咐?”
程嬷嬷对上大小姐似笑非笑的俏脸,缩了缩身子,掩在宽袖中的手来回搓着,干笑道:“大夫人带小姐少爷去侯府做客,真是大好的事儿。老夫人想着兰姐儿在府中闷得久了,不如也跟着夫人去见见世面,还请夫人稍等片刻。”
坐在前面马车里的朱桓听到这话当即拉下了脸,暗恼这些个不要脸的,他跟着去已让阿姐为难了,再带一个岂不是让人家笑话?
程嬷嬷抿唇润了润干裂的唇,继续道:“老夫人和大爷说过了,大爷是应了的。”
翠翠心中冷笑一阵,老夫人很会来事,在父亲面前温和相劝,在她们娘几个面前却是端着架子压制,脸上笑容泛着更开:“那便快让兰妹妹上车吧。”
程嬷嬷顿了顿,有几分为难:“兰姐儿起得迟了,这会儿正梳妆打扮,劳大太太、大小姐稍等片刻。”
韦氏放了帘子,淡淡地吩咐女儿赶紧上车,翠翠依言进来了见母亲脸上一片阴沉,当即笑道:“无妨,等等她便是。”
韦氏将女儿柔软的小手拉过来包住,轻声叹息:“老太太还真是见不得我们好。”
半刻钟过去,翠翠靠在韦氏肩头饶有兴致地嚼果脯,一口接一口像只小兔子即可爱又惹人怜。
朱桓心中积了恶气,掀起帘子斥道:“朱兰这是摆得什么排场?我竟不知何时她都比那些个贵人们还能耐了,要不要侯爷亲自来迎她?侯府老太太过寿,去得晚了便是我们的不是了。朱兰有能耐,让她自己乘车过去罢。”说罢吩咐车夫启程。
朱兰提着裙摆迈着碎步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当即慌了,没有他们,她怎么能进得了侯府的大门,急急道:“哥哥慢些,是妹妹错了。”
翠翠看过去,朱兰一双美目猩红,隐隐有泪水滑出,嗤笑一声,微微提高了声音:“当心泪珠儿染花了妆容,到时候被人拦了,我可不会承认你是我妹妹。还不快上车?”
朱兰平日里最不喜欢这位处处胜过自己的堂姐,无论样貌、穿衣、说话神态都压自己一头,此时亦是。
她懒懒地靠在大伯母身上,眉眼微挑,几缕碎垂落在耳侧,显得她脸庞越娇小白皙,纵使不经意间的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也能如水流般带出万种风情,让本就委屈的朱兰心中更是恼得厉害。
朱翠翠越是泰然自若,越显出她的刻意而为,在心境上便输了一大截。
府外人声鼎沸,沿街都是小摊贩叫卖吆喝声,比起空旷富贵的府中更有生气,勾得翠翠掀起帘子往外瞧,见着有地还回头和韦氏说两句,母女两人言笑晏晏,温馨非常。
朱兰自是瞧不上外面顶着寒风讨生活的穷酸人,垂看着自己淡紫色裙摆上的描金丝莲花花纹,纤纤素手将绣傲雪红梅的手帕拧成一团。
马车经过的地方越走越清静,直到到了威严肃穆的宁国侯府才恢复了点人气。四人下了马车,眼见来往之人非富即贵,任是她们也不得不自叹不如。
在府外站了一会儿,韦氏才带着儿女往进走,门前迎客的下人赶紧跑过来,笑问:“几位可是朱家大夫人,小姐少爷们?”待得了准话,咧嘴笑道:“您快里边请,我家世子在院内忙着抽不出身来迎几位,特命小的等候在此。”
韦氏道了声:“有劳了。”跟前丫头从袖中取了几颗金瓜子塞到小厮手中,那人收了伺候得更是尽心。
朱兰不过瞥了一眼,见大伯娘出手这般阔绰,心中又是好一番羡慕。
走进侯府,翠翠大大方方地打量着府内景致,除了威严外更多的是细致,几乎是处处有景可赏,无单调萧条之感。走过深长的抄手游廊,走进右手边的月亮门,入眼处宽阔地厉害,又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一座热闹的院子里。她两只灵动的眼睛环视一周,不其然地撞进一汪深邃漆黑的深潭里,那人站在离她不远处,一袭蓝色圆领衣袍,足瞪云纹黑鞋,脸上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浅笑大步向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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