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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是谁?”
“你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反正我不认识。”
周绮说完,转身推门进屋,房门“砰”一声关上,她似乎还能感觉到白衣女子讥诮的目光,透过一层门扇,钉在她的脊背上。
她背倚着门,指尖抵在两道门扇的缝隙间,微微偏头,侧耳去听外面的声响。
那个白衣女人没有立刻离开,她在走廊上站了很久,目光一直注视着周绮的房间,直到楼梯上又传来错杂的脚步声,她才提起裙摆,若无其事地往三楼走去。
有几个人从门口经过,还高声笑谈着什么,脚步声纷杂混乱,好一阵喧闹。等这阵喧嚣过去了,门外那让人如芒在背的视线也消失了,周绮走到桌前坐下,拿起一面倒扣的铜镜,细细观察脖颈上的那道红痕。
它的颜色已经浅得快要看不清了,但好歹没再继续变淡。
她盯着铜镜看,看着看着,突然又笑起来,对着镜子说了句:“等我死了以后,一定找你们算账。”
☆、
昨晚一夜都没睡好,今天早上又好一番折腾,迟暮早就疲惫不堪,强撑着等到周绮离开,换了身衣服上床,被子一卷就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午饭的时间也一并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当下是什么时辰,只觉得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困意未退,她昏昏沉沉地想睁眼,眼皮上却像吊了千斤重的担子,怎么也睁不开。意识模糊,迟暮无意间探出手,在床边摸到了轻薄的衣料,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也没意识到那是什么,朦胧的视线瞥到一点花纹,还觉得这纹样有些眼熟。
过了一会,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床边坐着一个清癯挺拔的男人,那背影太过熟悉,她吓了一跳:“师父?”
指尖有黏腻潮湿的触感,浓重的血腥味传来,迟暮一惊之下立刻翻身坐起,散乱的长遮了视线,她伸手拂开,朦胧的黑暗里,只有眼前那道挺的背影清晰地映在眼底。
祝明山缓缓转过头,目光幽深,似有哀色。他说:“迟暮,怎么还不来陪我?”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黑暗中猛地伸出一只苍白有力的手,一把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拖进无边无际的浓黑之中。
迟暮彻底惊醒了,她靠在床头,喘息不止,冷汗淋淋淌下,很快浸湿了后背的衣衫。背上阵阵凉,她摸索着下床点灯,黑暗里看不清楚,一番忙乱,差点撞翻了烛台。
好不容易把灯点亮了,盈盈一道晕黄的光,她就着烛灯,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十指到掌心都很干净,没有沾着滑腻腥臭的鲜血。
迟暮吐了口气,脱力般坐倒在椅子上,仍旧心悸不止。
这两年多,她做过很多次噩梦,大都是在不断重复事当天的场景:在楼梯上来回奔走,怎么也找不到尽头;或是冲到栏杆边,右手扶住围栏,低头一看,却摸了满手的血;还有那些人把师父的尸体抬进大厅,她躲在角落偷偷地看,忽然间白布掀起,死去的人直直坐起,伸手摘下自己的头颅,那颗头双目未阖,冷冷的目光锥子一样盯着周围的一群人,大厅里顿时噤若寒蝉。
类似的场景还有很多,她有时候在林江阳的别苑,有时候又回到扬州城里的那处小院,祝明山和蔼地摸摸她的头,同她谈笑,说着说着,他整个人突然像被砸碎的石像一样,顷刻间分崩离析。
她也梦见过林江阳,梦见他脸色沉冷,逼她喝下致命的毒药;有时候也梦见尹浩风,梦中他站在一座被火烧过的客栈前,风穿过遗留的断垣残壁,出鬼哭般的呜咽。
但很少有梦境像这样真实,她还能回忆起那一角衣料入手的触感,也记得手上沾满鲜血时恶心作呕的感觉,甚至连祝明山衣服上的纹样都清晰在目。
那句似幽似怨的话,真的是祝明山想对她说的吗?
——“迟暮,怎么还不来陪我?”
迟暮靠着椅背坐了半晌,忽然觉得喉口干涩,她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杯冷透的苦茶灌下去,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些。
她起身推开窗户,窗外月色无边,春风料峭,不知何时已经入夜了。
这一觉睡得久,又做了个噩梦,早就折腾得饥肠辘辘,迟暮倚在窗边吹了一会风,感觉心情已经完全平静,这才披上外衣,开门出去。
她想看看周绮在做什么,路过她门前时稍微停了停,但周绮房门紧闭,屋内漆黑,显然是出去了。
看天色依然戌时过半,这个时间,她会去哪?
迟暮满腹疑虑,慢吞吞地走下楼梯。走进客堂的时候,她无意识地往四周望了一眼,顿时怔住了。
住客们都已经回房休息,客堂里只剩下一个人,她懒散地伏在桌上,手中刻刀翻飞,木屑纷纷落下,一只鸟雀的模样已经差不多成形了。
迟暮走过去,拖开她对面的椅子,周绮头也不抬,只问了句:“醒了?”
店小二及时地迎出来,问她想吃点什么。迟暮一见他就想起谢临烟,心里不太舒服,于是随意点了碗面,很快就把他打走。
她问周绮:“你吃过了?”
周绮放下刻刀,拂开桌上的木屑:“你今天睡得有点久。”
“做了个噩梦,”迟暮低声说,“梦见我师父……他问我,怎么还不去陪他。”
作品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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