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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庆幸你成为电影演员,真的。”她的眼睛还是没有眨,小声说,“即使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我也能看见你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他停滞了一会儿,“是吗,或许我很早就息影,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我一个人不害怕,也会照顾自己。”她起身走向他,“放心工作罢。”
“不是担心你才回来,是有文件忘记拿了,回来取。”他说着快步往门厅走去,她也下意识追随在他身后。
“可是你什么也没有拿啊。”
他放慢了一步,继续向前走,路过陈列架的时候,拿起最上面的几张纸,头也不回,只是晃了晃,“是为了拿这个。”
“那个是学校和超市的广告纸啊。”她的语气满是天真的困惑。
他微微转过身,有些尴尬,看着手里的花花绿绿,“哦…嗯,他们都是赞助商,我打算在路上看看。”
她低下头,一手抱着另一只手肘,终究撑不住,闷闷笑了起来。
他强忍了几秒,也笑了。
她抬起头来,两个人面对着面,演员笑场似的那么笑了一会儿。
早上八点他回来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练习骑车。
太yan把浓雾晒化了,空气sh润,草木清新,仿佛整个世界浸在一杯冰薄荷酒里。他从车库里走出来,远远见她和单车较劲,她胳膊往右用力,而那辆车偏向左越行越远,歪歪扭扭,终于她和车都重重摔在草坪上,单车竖起来,前车轮在空中快速转动。
“原来你不会骑车。”
她趴着不动,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挣扎着站起来,背对着他,拍落腿上的浮草,拍不去已被洇sh的水痕。半晌才转身面向他,微笑道:“因为你当年还没有教我骑车就走啦。”
他听罢只是沉默不语,往前厅去了,将她遗在院子里。
她望着他的背影出神。自小演绎王侯将相,哥哥走路的样子十分潇洒好看,有件无形的披风在他身后摆动似的,步上台阶时,亦如君王走向他的冠冕。
前厅的大门敞开,遥遥见他走到那幅楹联下,顺手在月琴上随意一拨,发出几声泠泠,身影向右一晃便看不见了,像演员谢了台。
她继续练习了一阵子,摇摇晃晃骑到落地窗前,看见他换了一身日本绸的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小猫爬到了他的腿上,两只小爪子不断拍打着报纸。
“咚!咚!”
听到敲玻璃声,他的一张俊脸从报纸后抬了起来。
她双脚撑在地上,双手扶着车把手,笑yy在说话,隔着玻璃听不见。外面很亮,yan光下无声而灿烂的她,只像是一段并不存在的回忆。
他将报纸合上放到一边,揪住小猫的脖子,扔它到一块抱枕上,起身走到门外。而她也往门厅方向骑了两下,歪歪扭扭差点倒地,脚踩在台阶上才稳住。
“我给你做早餐,你教我骑车好吗?”她笑得狡黠。
他严肃了起来,静静看着她的眼睛,“阿娴,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我现在没兴致也没空教你。”
她怔了怔,尴尬地低了头,不敢去看他,看着草地上的一蓬长春花出神。
学骑车为了方便上下学才是主要的原因,只是他说起当年,她心里也有了憾恨,整个上午她都在院子里摔来摔去,像在和什么凶猛的东西打架,且绝不服输。
他每每从书房窗口望下来,她不是撞到篱笆上,就是飞扑在草坪上,有时候躺在地上抱膝r0u半晌才能起身。
中午他下楼时,见她坐在客厅里,在沙发上抱着腿,用沾过酒jg的棉球,专心清理着腿上的伤口,不时疼得一抖,然后嘴里发出“嘶…”的一声。
走近了才发现她额上也擦破了一小块,结了一层浅痂,像一片快枯萎的花瓣贴在那里。
“怎么弄的?”他路过时漫不经心地问。
“本来以为会了,就去外面路上试试,没想到撞到了一棵大树上。”她说着用手背轻轻贴了贴额上的伤,“啊——哪知道这里的树皮刀片似的。”
“那辆车没收了,不许骑。”
“嗯?啊?”她慌张地抬起头,“你g什么?”
他径直向外走,她立刻一瘸一拐跟在后面,眼见他将那辆她无法降伏的单车,一手提了起来,提着一片塑料似的轻巧,往车库去了。
“我马上就学会啦,已经可以骑五米那么远了!”她追逐着他的背影,渐渐跟不上了,只得伤心大叫:“师哥!还给我!”
她很少叫他“师哥”。有一次师父叫妹妹练卧鱼,练了三天三夜,不许吃饭,不把她的肠子扭断了不罢休。他心疼不过,只得夺了那杨贵妃的玉樽。妹妹也是这样在他身后凄惶地哭喊“师哥!还给我!”
转身看去,她竟已长大了,眼梢唇角,添了nv人的情韵,风一吹,幽暗的练功房也成了这绿草茵茵的院落。
她眉间若颦若蹙,慢吞吞朝他挪过来,委屈陈情:“不学骑车,我上下学怎么办呢?”
他并不等她,继续往车库大步走去。
从杂物间进到客厅里,见她伏在沙发上伤心ch0u泣,小猫用爪子拨弄着她的头发玩,玩得没心没肺,蹦来跳去的。yan光把她的头发和小猫的毛都耀得蓬软分明。
他走过去,挨着坐到她身边,也不说话,也不安慰,只是挺直了背坐得端庄。电视的黑se屏幕反映出他们的样子,就好像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影片,譬如宝玉惹了黛玉哭,明皇惹了贵妃吃醋。
他莫名想起妹妹三四岁时,总喜欢趁他不备来亲吻他,师兄弟们瞧见了总是要笑。他那时已十岁了,哪里好意思呢?带有惩罚x质的,他把妹妹堵在墙角,一直亲一直亲,最后把她亲哭了——她仍搂着他不放,嚎啕叫着“坏哥哥!”
“头盔,护腕护膝,傍晚送来。”他起身离去时说。
后来的一周里,他对她多是礼貌客气的冷淡——她像一位暂时寄居在家中且不大熟悉远房亲戚。
如果她不提出欢好,他丝毫不会主动,事情结束后也是分房睡觉。有时候她坐在教室里走神,怀疑遭遇枪击案那天凌晨的大雨,只是一场梦。
他回来的越来越晚,即使回来了也并不理会她的丰盛晚餐,将她的美意邀请视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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