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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宜听他说,才知道他们这些王公的婚事是这么定下的,&1dquo;我一直以为爵爷们看上谁家姑娘,悄悄往上回一声,宫里再传旨意出来走个过场就成了,原来不是这样?”

  七爷说:&1dquo;这种事儿有是有,在宫里得有靠得住的知心人儿。比方你额涅说得上话呀,或者你和皇上皇后jiaoqíng深呀,这么走走后门儿,人家通融通融,能尽着你先挑。不过人心隔肚皮嘛,有时候瞧谁不痛快,给指个不好的,祸害你一辈子,也有。像昆皇后,就是现在皇后前头那位,有个娘家兄弟,袭了他爹的爵,大小是个公爷,给指的什么呀?福晋瘸腿,就因为那时候和皇上郎舅俩抢媳妇儿。本来太皇太后已经下懿旨把皇后指给小公爷了,硬给皇上扒拉回来,最后把皇后的瘸妹妹填塞给他,这算什么呀,不是明摆着给小鞋穿吗?”

  定宜脸上带着不确定的微笑,&1dquo;主子,这是皇家辛秘,您告诉我,回头再把我耳朵割喽。”

  &1dquo;那不能。”七爷说,&1dquo;不算什么辛秘,大伙儿都知道的。我就是想说啊,我们这种人有时候也身不由己,心里想的东西达不成,活着挺费劲。不过我这人看得开,不过分执着,日子挑好的过。”他像是自言自语,又看小树一眼,&1dquo;我自己会劝自己,不能gan的事儿撂下完了,就不再想了,很多时候管用,可要是入了骨呀,也难办。我这是入骨没有啊&he11ip;&he11ip;等回京,爷送你个宅子,往后娶房好媳妇儿,让你踏踏实实过日子。”

  定宜很觉得意外,&1dquo;主子,您今儿是怎么了?外头去喝酒没有?”

  七爷摇摇头,&1dquo;喝什么酒啊,坐下了,点了两个头牌,远看挺好,近看脸上起褶子。脂粉像糊墙,左一层右一层的,我坐在旁边提心吊胆,就怕她们一说话粉掉到酒杯里。那些个风月老手,还独创个妙招儿,小指上那指甲留两寸长,往里边盛酒,杯里蘸上了请人就着喝,吓得我呀&he11ip;&he11ip;谁知道她们先前抠鼻子没有,叫人吃这个,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定宜听得哈哈大笑,这位爷太有意思了,这么个开朗的人,和他在一块儿烦恼全消。她捂着嘴说:&1dquo;人家戴护甲呀,要不得折断了。”

  &1dquo;那也不成,手指甲多脏啊,这不是埋汰人吗!”他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咦了声,&1dquo;该修剪了啊&he11ip;&he11ip;树儿啊,上高柜拿家伙盒子,给爷剪剪指甲。”

  主子使唤奴才可不会分谁是什么活儿,逮住了,点你的卯你就gan吧!定宜应了个嗻,边走边道:&1dquo;奴才是粗人,手笨,万一剪坏了,主子别怪罪。”

  七爷说:&1dquo;你就不能往好了想啊?自个儿先要求嘛,老想着我gan不了,这辈子烂泥糊不上墙。”

  定宜诺诺说是,把雕花的紫檀盒子取过来,打开一看,里头huang铜剪子从大到小依次排列,把把磨得锃亮。七爷坐在圈椅里,她就跪在他腿旁,仰脸说:&1dquo;是不是得张块白布,把剪下来的指甲包好呀?”

  &1dquo;就这么来吧,又不是宫里女人梳头,没那么多讲究。”他把手伸了过来,&1dquo;看好喽,别把爷爪尖儿剪了。”

  她抿嘴一笑,&1dquo;剪不了,我仔细着呢!”

  于是七爷就那么悠哉悠哉让他伺候了,沐小树是个揪细人,抓拿的力道正好,他眯眼瞧了瞧,他握着他的手,歪个脑袋,剪得专心致志。七爷又把眼睛闭上了,就这么挺好的,比在外头喝花酒舒坦。瞧着满世界花花绿绿的粉头儿,眼前晃悠的就一个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回来看着他呢。

  只不过王爷很苦恼,这可怎么办呢,弘策怪模怪样的,兄弟俩要是栽在一个人手里,这不是凑热闹吗!他知道老十二对沐小树不一般,横竖弘策是光棍汉,倒不打紧,自己呢,有家有口也动这凡心,简直不像话。

  这小子有什么妖术吧?他觑眼朝他瞧瞧,也一般啊,就是长得俊点儿,耐摔打、脾气好点儿。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呀,乡巴佬、土包子、见人点头哈腰装三孙子,要腰杆儿没腰杆儿、要气xing没气xing&he11ip;&he11ip;不过这也是出身造成的,怨不得他。七爷琢磨琢磨,不能把人怎么样,往后是不是照应着点儿。往上提拔提拔,好让他将来的子孙受点荫泽,不必像他这样压弯了脊梁。

  真是想得太周全了,七爷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高瞻远瞩过。他重阖上眼长叹一声,自己给自己找事儿,瞧上谁不好,瞧上个小子。往后不打算生儿子了?没儿子谁来袭他的爵呀,谁来给他养老送终啊?

  玩玩还行,别当真,当真伤自己。七爷善于自我安慰,小树忙着料理他的指甲,他半抬起眼看笼里的鸟儿,缓声道:&1dquo;回头让那金送三千两银票来,你去十二爷那儿,把前账全结了。不许欠着人qíng,记着了?”

  定宜抓着他的手指,自己心里嘀咕,qíng欠下就欠下了,用钱哪儿能结算得清呐。嘴里却得应:&1dquo;知道啦,我就说狗钱也结了,十二爷要嫌不够,让他再管您要,好不好?”

  七爷吊起一道眉毛,&1dquo;别坑我啊,两千五百两买只狗绰绰有余了。别说狗,就是小戏儿都能买十来个,唱一出八仙过海不差人了。”

  定宜道:&1dquo;八仙过海嘛,十个人不是多俩?”

  七爷啧了声,&1dquo;不能分派分派?余下两个一个扮张果老的毛驴,一个扮铁拐李的葫芦,齐啦。”

  她没话说了,只得应承:&1dquo;主子指派得真有道理。”

  王公的手,摸上去很舒称,指甲剪完了拿小矬子打磨,来来回回的,给七爷收拾得挺好。弄完了七爷把十根手指头并起来仔细看,现每个爪尖上都有个标致的圆弧,他说:&1dquo;这是怎么回事呀,不给绞gan净?”

  定宜把盒子装了起来,&1dquo;绞得太短了拿东西不方便,留点儿看着好看。”

  七爷听他说看着好看,这就是最好的解释了。只要好看,剩点儿就剩点儿吧。他说成呐,&1dquo;往后就这么修整得了。天儿不早了,你回去吧。”转身看鸟笼,&1dquo;把钱给十二爷送去,要不明儿鸟全放生喽。”

  定宜半张着嘴问:&1dquo;我这会儿就去?人家睡下了怎么办?”

  &1dquo;睡下了也去。”七爷说,&1dquo;今天的债今天了,和十二爷说多谢他关照,往后就不麻烦他啦,咱们自己家的事儿自己能办好。你也给我记住了,和十二爷远着点儿,你是我七王府的奴才,抬籍进的是羽旗,不是他商旗。入了旗就得认旗主子,别说你,往后连你儿子都是我的家生子儿奴才呢!和外人少兜搭,你主子眼里不揉沙,最不待见远近亲疏分不清的人。”

  这话就是画地为牢啊,生是七爷的人,死是七爷的死人。定宜不敢多嘴,恭恭敬敬应了个是,却行慢慢退出殿外,腾挪两步,在廊子下遇见了总管那金。

  那金对cha着袖子靠在抱柱上,看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往殿内探了探,压着嗓子问:&1dquo;怎么样啊?主子这会儿气消了没有?”

  定宜回想一下,七爷刚开始是搓火得厉害,后来倒是风过无痕了,给他剪指甲,他一脸的受用,没看出来有余怒。她说:&1dquo;事儿都过去了,主子脾气您知道。刚才主子话,让上您那儿拿三千两银票还账呢。”

  那金点头,&1dquo;我在外面全听见了。”从袖袋里掏挖出一卷龙头票递给她,&1dquo;三千两足足的,揣好了。”

  定宜接过来,有点迟疑,这个时辰了,十二爷怕是已经歇了,可七爷嘱咐的话又不敢耽搁。好在行宫的门禁不像紫禁城里严苛,这片过去不下钥,穿过两个垂花门就到了。

  她把银票攥在手里,借着牛筋泡子【灯笼名】照亮往前赶,进十二爷的继思斋,楼宇轩敞,只是静静的,唯有檐角高悬的风灯泛出朦胧的微光。

  她在梢间门前驻足,笃笃敲窗上直棂,&1dquo;谙达在不在?”

  一道阔大的人影投在窗户纸上,渐渐缩小,门闩卡啦一声拔开了,沙桐从里面伸出了脑袋,&1dquo;小树啊,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定宜支吾了下,&1dquo;我奉七爷的令来找十二爷&he11ip;&he11ip;时候是不早了,七爷非得让今天就办,我拿不准主意。”

  沙桐终于迈了出来,刚洗的脚,袍子掖在腰带上,裤管卷得老高,站在光影里问:&1dquo;这么着急,要紧事儿么?”

  &1dquo;就是今天买鸟儿,七爷把我训了一顿,说老麻烦十二爷,让我把银票送过来。”她往前托了托,&1dquo;您看怎么办呐,要不您代收下,明儿早晨再呈给十二爷?”

  沙桐摇头说不成,&1dquo;亲兄弟明算账可不是简单事儿,我收下了,回头主子要怪罪的。”他边说边往正殿去,&1dquo;还没熄灯呢,料着在看书。要不你稍等等,等我进去瞧瞧,要没睡我给递个话,王爷传了你再进去。”

  定宜笑着打拱,&1dquo;谢谢谙达,这么晚了给您添麻烦,怪不好意思的。”

  沙桐摆摆手,整了仪容挨到殿门前,微错开一道fèng,闪身挤了进去。

  定宜站在檐下静候,夜里的风夹带着寒意,从领口袖陇滔滔流进来。她使劲裹了裹袍子,心里琢磨怎么和十二爷开口。就像沙桐说的,亲兄弟当真到了明算帐的时候,好也变得不好了。正拿捏不准,殿门复敞开了,沙桐在槛外叫小树,&1dquo;王爷刚要安置,这会儿腾出空来,叫进去说话儿。”

  ☆、第36章

  定宜道了谢,沙桐往里指指,自己退出去,顺手阖上了门。

  殿里有地屏宝座,两盏聚耀灯高高伫立着,照得引枕上掐金丝团寿纹熠熠生辉。只是不见十二爷,沙桐引她进去后就走了,方向也指得模棱两可。她往前蹉了几步,提声问:&1dquo;王爷在哪儿呐?”殿里空旷,喊一嗓子回声如雷,把自己吓一跳。突然想起来他听不见,沙桐又说正要安置,大约人在寝宫吧!

  在寝宫?想起上回给他擦背的场景,心里按捺不住一阵骤跳。这要是再遇上一回&he11ip;&he11ip;她捧著脸嗤笑,其实也不打紧,又不是没见过,一回生二回熟嘛。

  壮了壮胆儿到内间菱花门前,略顿一下便把门推开了。帷幔重重后的身影背对着她,正是就寝前,梳洗过后穿宽松的竹枝纹长袍,头拿珠带束着,从背后看上去闲适优雅,有种与世无争的况味。

  她忽然有点局促,大姑娘到男人卧房总会觉得不好意思,滚烫的热chao漫延过她的脸,她稳住心神上前,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下。

  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有淡淡的温qíng围绕。说不清楚,并没有刻意营造,就是种简单的快乐。他回过身来,似笑非笑的一双眼,&1dquo;这么晚了还过来,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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