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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刘粹出营时已是日暮时分,刘义符刚打算去东面营地看看,朱景符抱着一叠军士名册过来求见,说是两个军的骑兵士兵名籍已经查验完毕,打算明天在城郊空地上集合,依名籍点选核准,再最终编定。
刘义符自无意见,待骑兵整编后,裁汰的兵员就可与几个杂号步营混编,缺员的再从城内驻军调来一些补充,先凑齐天子六军装点一下门面。
两人正在辕门前商议整军的琐碎事务,远远就见五骑探马向大营狂奔而来,前面的大概是一名伍长,近前勒马打了两个转才停下,一跃而下上前就要禀报。
刘义符面色微变,忙招了招手,与朱景符一起带那伍长转到僻静无人处,这才问道:“有何军情,呈上来吧?”
伍长呈上一纸折得皱巴巴的公文便笺,打开一看,却是赵伯符回禀,刘义符顿时面色缓和不少,见字迹居然是很工整的小楷,不像是赵伯符的亲笔,飞快看完不禁大松了一口气,转惊为喜,顺手递给了朱景符。
“伯符将军行事倒是干练,只是有点贪心了,调走历阳三千兵,搬空其府库就该立即赶来,却又跑去南汝阴郡(合肥),按说那里是必争之地,但我军兵力少,不宜分散把守。”朱景符看完,皱了皱眉,有些不以为然。
不想朱景符对军事颇为敏感,刘义符也认为如此,便命那伍长稍作休息,换乘战马回去复命,召赵伯符从赶来。
那伍长刚退下去,又有一队探马回营,朱景符便喊亲兵将那探马召了过来,一问明军情,两人都脸色一沉,大为紧张。
据探马所报,朝中已于三日前派谢晦率兵三万渡江,不过因处理六合山、桃叶山两处马场善后之事耽误了两天,其兵力辎重多,行军度又不快,按时间算,目前应该才到全椒县。
全椒县至南汝阴三百余里,至寿阳则有四五百里,谢晦一旦得知赵伯符在南汝阴,肯定会派骑兵去截下,那时赵伯符就要吃不下兜着走了。
刘义符立即招呼朱景符回营,另派骑卒南下传令赵伯符,并加派探马刺探成德至东城之间的池水一线,估计那里很快就要成为战场。
正要派人去城内通知,刘粹却派了庶长子刘怀之带来两千多士兵及十车粮食草料,以及五车武器铠甲,营帐日常杂用等。
刘义符带上侍卫出来一看,院墙外与大营辕门之间的空地上,士兵们正在那里卸下成箱的兵甲搬往库房。铠甲有铁胄和筒袖铠,这算是不错的了。
一般步军士兵只有铠和罩甲两面挡,也叫两当甲;最好的当然是铁胄和明光甲了,但是造价高昂,不是一般士兵能用得起的。
兵器主要是环刀、橹盾、步槊、长枪、长梢弓及类别功用繁杂的箭矢,只适合骑兵的骑槊、短梢硬角弓等,其中还有百余张臂张弩、角弓弩,二十架伏远弩。
粮食大车显是拉去了东营区,那边有个临时粮仓。韩龟寿远远站在一旁,正陪着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说话,见刘义符出来,便引其上前见礼。
刘义符伸手虚扶,亲切地笑道:“怀之!你来得正好,朕身边如今缺少听用的人手,你就暂且随吉休文、郭文渊两位先生听差,协助处理文案之事吧!”
“官家有召,小臣敢不奉命!”刘怀之身材高瘦,脸面微黑,说话时嗓音有点柔婉特别,不似其父那般浑厚。
刘义符便将他带入院内堂上,将南面军情之事相告,但想着还是迅手书一纸便笺,交给刘怀之马上回城去通知刘粹,以便为接下来可能生的战事,尽快作出应对。
次日天色将明,寿阳城东门大开,三队各有五十来骑的信使打马出城,分别带着不同的使命赶赴青州、徐州、建康各地。
而城池西南角,大营内拱卫庄院的西营区,冗从营、义徒营等步兵列队出营,扛着锄头等工具分段行动,围绕着外围营栅开始挖掘壕沟。另有一些士兵手持钜子和刀斧前往营地后的山岗,砍伐树木加固营栅,加设箭塔、望楼及岗哨。
而东营区栅墙外,朱景符集合了本部三千兵开始点选。因战事将起,在两军骑兵外,还要另组建一个直属中军的斥侯队,将外派的精锐骑卒组成的探马分批替换回来,暂定员额五百人,实际也只能裁出五百人,这就方便快捷得多。
到明天,就可以着手整编步兵,加上城内新调来的两千多兵,刚好编成六幢三军,剩下一千三百余兵卒选取一些充入侍卫,多余可编一军为辎重队,暂时做做杂役,兼护卫编外的马夫、役夫及家属人员,算起来倒刚好是六军,这下算是齐了。
。。。。。。。。。。。。
清晨,全椒县北郊,浩浩荡荡的禁军列队从大营内源源不断地开拔出来,如一条大长蛇越拉越长,随着最后一队士兵出营,就近在官道上整队待命。而辎重兵开始将巨大的营盘逐步拆除,营帐折成一捆捆被绑起,与粮食、兵甲、杂物分批装上驷马大车,赶到后军一起排列,进入待状态。
这时,一支五百余骑的马队从县城方向缓缓而来,越过营地由官道靠边北行,一直到达中军高耸的一面“谢”字中军大纛下,这才打马缓缓靠近就位。
亲卫簇拥的中间,那名头戴獬豸冠,显得丰神俊朗,英武之气勃的三十余岁将领一身朱红军服,玉带下佩着长剑,垂挂绿绶,正是谢晦。他翻身下马,向身后一名二十来岁的随军属官喊道:“旷之!某昨晚吩咐你的事情可还记得?”
“回使相,卑职在此,难道这就起行么?”这年轻人正是刘粹次子刘旷之,官任领军府中兵行参军,乃僚属杂职,秩禄比四百石。
谢晦点头道:“不错!你现在就出,前哨游骑在北面东城县一带现了寿阳来的探马,所以你要向东北绕过东城,经钟离、当涂渡过淮水,最好是从寿阳北门入城,否则……你若途中为那大阉的探马所获,则你的任务完不成事小,你家因此而破,让谢某于心何忍,你要记住谢某的话,可明白?”
“卑职已铭记在心,使相若没什么其他的事,卑职这就出。”之前在建康时,刘旷之对于那夜宫中生的事早已弄清楚了,但在谢晦麾下任职却无可奈何,不敢有半句怨怼之言,可心中也为父亲及那位同宗担心,如今能脱身,自是大喜过望。
“稍等片刻,待某调些随从与你。”谢晦转身从亲卫中点出一百骑从,忽见自己座乘的宽厢马车后,那日出征时王弘赠送的家仆王僮正牵着马在旁,拿着木梳正旁若无人地梳理马鬃,与这时全军将士无不肃立的氛围格格不入,不由皱眉道:“那个王僮,你护卫刘郎君同去。”
“小人遵命!”王僮语气平静得出奇,仍是背着他那把油布伞,立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低着头牵着马缓步过去,脸上面无表情,似乎他生来就没什么喜怒哀乐。
刘旷之面向谢晦郑重其事深深一礼,随之翻身上马,率王僮等百余骑从打马先行向北,很快转入一条向东北的小道绝尘而去。
谢晦目视刘旷之远去,转身弃马登车,待后军前来禀报拔营完毕,正要下令起行,数十哨骑顺官道边疾奔而至,哨骑什长老远翻身下马,快步小跑到马车前上禀。
“报……有历阳官府差人来报,七八日前,宁远将军赵伯符率百余骑从到历阳,调走州兵三千,临去时将府库席卷一空,径往南汝阴郡,至今盘踞不去,必是欲附逆作乱,请谢相早击之!”
马车窗帘刷地一下被拉开,谢晦探出头问:“其如何调兵?可是有诏书?”
“那赵伯符调兵之诏书在此,请谢相明鉴!”
“刘道冲啊刘道冲,如此敲山震虎的好机会,谢某可就对不住喽!”
谢晦闻报一阵大笑,接过诏书细细端详,见下面落款处是一个大大的“朕”字,并无“皇帝行玺”篆字加玺,心中一阵狂喜,很快就有了决定,朗声道:“来人!传抚军长史庾登之,行冠军将军、历阳内史谢遁,中兵参军乐冏、中兵校尉周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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