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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吉日还有六七天,行宫内外已来了许多许工匠、杂役,分成了很小队,分头在洒扫庭院,翻捡房舍屋顶瓦片,以白灰粉刷内外墙院,给庭柱廊庑门窗重新涂漆,并画上精美的花纹。这人多嘴杂,各种喊话吵的很是喧闹,还有那油漆混着白灰的味道非常刺鼻,估计要很久才能消散。
这时的户曹主农桑户税,也管祠祀礼仪,所以是参军许绰在负责,他还派人采购了各种类新家具物什,将旧王府的家具都搬走替换掉,后庭、北庭已先一步更换过了。
刘义符带着云裳走进后庭的时候,这小婢还两手挽着包裹,边走边抽噎着,两行清泪顺着小脸上流淌下来,汇聚到略尖的下巴上直往下滴。
刘义符挥挥衣袖,不耐烦道:“还哭还哭……生离死别一样,你也是跟着你娘子到处跑了,又不是初次出远门,说不定只消不久,你娘子也过来陪你了呢。”
“这小婢哪里带回的?她娘子是谁啊?”
刘义符闻声抬头一看,就见沈妙姬正从东侧楼一边的露天楼梯上下来,挥手示意乔驹子领着云裳去北庭院,让曹娘子安顿,等沈妙姬下楼走近,才笑道:“她娘子你可能认识,就是杜唐氏绸缎庄那个。”
“杜唐氏?妾身还真认识,可她送官家小婢……”
沈妙姬话说一半,眼神上下打量着,满脸的猜测,刘义符却懒得解释,直接去了后堂东侧书房,将之前未绘完的图找出来,细细思量着官员品服,按品级该定什么图案为好。
片刻后,书房门叩响,沈妙姬在门外轻声道:“官家!妾身能进来么?”
一般豪族高门,家主的书房,除了正妻大妇能进,侍妾地位很低,是没资格乱闯的。不过这是行宫,沈妙姬也已经被册为贵嫔,按制贵嫔、夫人、贵人为三夫人,位视三公,又不是一般妾室可比。
其实秦汉初,皇帝后宫除一后、三夫人、九嫔为皇帝真正的妃子,其下都是女官,那不是可以乱来的,也远没那么多,都是汉魏与两晋各种加设美人、才人,还有没名份的宫女,美其名曰:留心后房,拟外百官,备位置内职。但真正要保证后宫遵礼制,按外朝官制运转,只一个皇后,其余尽设女官也足以治事了。
“进来吧!”
刘义符放下鹅毛笔,心中明悟沈妙姬这是被云裳勾起了好奇心,但见她以小托盘端着茶盏进来,将茶盏递上前,若无其事地在条案一侧宽榻沿上随意坐下了,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想问问吾与那个唐氏的事,不妨直说好了。”
“没有!妾身见官家辛苦,前来奉茶侍候,可没有多想。”
沈妙姬仰起脸抿嘴一笑,言不由衷的表情不要太明显,而且小巧琼鼻的鼻冀微张颌动,显是在悄悄地嗅自己身上有没有香气。沈妙姬也是没什么深沉的心思,一好奇就笨得可爱,之前听到了若是不问,那自己可就猜不到了,刘义符好笑道:“唐氏是送了一个小婢,吾就是说说而已,你不必当真的。”
“其实妾身早就听说,唐氏至今还在帮官家做些军需的事,只是妾身和唐氏虽认识,也就是在襄阳时去她店中买布帛见过一两回,却是不熟悉,也未深交,但是凭观感还是个不错的人。”
有其父沈敞之为中书右掾,沈妙姬知道内情也不奇怪,刘义符笑着问:“怎么?你这意思是挺愿意接纳她喽?”
“妾身说了又不算,这还要看我们家大妇的,包括官家您……”
沈妙姬狡黠一笑,却未透露自己的心思,不过刘义符也看得出,若真纳唐氏,她多半还真会乐见其成,毕竟后宫若只她一个是嫔妃会势单力孤,她与内心有点小强势的皇后高令娴未必会相处得来。
而唐氏实际上是个喜欢清静,喜好安静思考做事的人,加上心智成熟更务实,既不文青也没那么多爱好,与这两位貌似也难以处得愉快,很有可能会是三个各玩各的。
刘义符想着,若真能纳得唐氏,后宫就是这样吧,再多也就是一时贪欢多个工具而已,不会有什么感情的。
。。。。。。。。。。。。
南阳北部,有伏牛山与鲁山东西相连数百里,自襄城郡与颖川北部许昌被北魏侵夺,南阳东北的鲁山支脉与昆阳山、方城山就成了防范北魏南下的防线屏障。而鲁阳县,也就是鲁阳关,正处在崇山峻岭间沙河之北的峡口处,扼住了洛阳至南阳的要冲之地。
自魏使南下递上照会表达互市的意愿后,荆州收到国书并予以回复,吉翰率中府官员从襄阳南下前,也准备了批货物运抵南阳郡治宛城。
尽管中府同意了魏使的互市请求,但两国还是敌对关系,南阳太守沈道兴也不敢放魏使入境,这天下午申时,率两千兵护卫着杜唐氏、宠氏、张氏、蒯氏等雍州十几家大商队,携带数百辆大车的货物赶到了边境鲁阳关城。
鲁阳关城不大,但却墙高三四丈,常驻郡兵一千,战时还可征调青壮守城,守将兼领县令,名叫张法宝,出身涅阳张氏,事先得沈道兴行文通知,也就将魏使迎进鲁阳关城。
为免带来的商队私下与魏使接触,沈道兴进城时,命带来的士兵护卫着商队数百人及货物,在城南门外扎营,自与守将张法宝往城内县寺客馆,稍事洗手净面出来,张法宝还在正堂上用茶。
“张县令,某与你的文书转递后,魏使有无异议?他们进城可带了货物?使团有多少人?”
“回府君!魏使从洛阳南下是有两千兵携带大批货物的,不过却在城北二十余里的一处山谷内扎营,进城的使团才三百余人,显是要先谈妥了才互换货物,那正使是魏主的谒者仆射胡觐,副使鹰扬将军穆垒是个鲜卑胡,府君现在要召见他们吗?”
沈道兴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又放置于条案,微微颌道:“他们携带的货物品类,你可曾探知?初报价钱几何?”
“据那位胡仆射的僮仆小校透露,他们带的货有四成是盐,其中还有产自胡夏的青盐,另三成则是生皮、牛马,可上阵的战马也有,但不过两百匹,另还有三成是铜料和钱,他们想要买些纸张,主要的货类就是这些。解盐报价每釜三百五十钱,青盐则四百钱;普通牛马每头四缗五百钱,战马十二缗到十五缗不等;生皮按皮料四百到千钱不等。”
沈道兴不满道:“我朝盐价一般三百钱一釜,散盐还更低,荆州也并不缺盐,蜀中井盐和巴东矿盐也才三百钱一釜,这个价还要压一压,暂不急着召见他们会谈。”
盐一釜也就是一斛,同一石,“釜”也是个容积单位,一釜盐与一釜粮的实际重是会有出入的,通常一石粮是称重的,承新莽东汉约59.9斤,那就更准确。斛也是容积,北魏一斛大约是2o45o毫升,刘宋一斛却是3oooo毫升。
所以一釜盐三百多钱看起来价格很合理,但其实容量略少而单价高,如果大批货会隔很多,沈道兴当然要砍价了。
沈道兴不急,魏使却是着急了,一听说他进城,马上就跑来县衙求见,这下沈道兴不好推拒,只好迎出客馆,只见正使胡觐一身绯红圆领窄袖长袍,头戴黑纱高顶突骑帽,典型的胡服装束。
而副使穆垒也差不多,明明是武夫却面白唇红,一下巴胳腮胡子,看就是鲜卑人。据说鲜卑人有一些高车、柔然等白种人血统。
两国通使也是有规格等级的,魏使此来并不是要缔结邦交,只是提请互市则比较随意,而且是敌对关系,自然就不需要举行什么大的仪式迎接。
沈道兴热情地笑着招呼道:“贵使远来有些时日了吧,我朝陛下巡幸荆州,诸事千头万绪,恐无暇接见,故互市一事由沈某代行操持,边郡寒陋之地,若不嫌弃还请先到客馆一叙。”
“听闻沈太守出身江东名门,又兼文武之资,胡某亦是仰慕已久,今于终幸得一见,自是恭敬不如从命,沈太守先请!”
胡觐的话虽说得客气谦逊,但却没对朝庭表达什么敬意,沈道兴心中略微不悦,可双方只是互换所需,虽递了国书也就是个形式,当即也没说什么,领着两位魏使至客馆大堂,打算先把价钱谈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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