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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有接受被送入皇宫服侍武宗皇帝的安排、如果我没有忘却廉耻、不惜宽衣解带陪拓跋平原云翻雨覆一夜,杨家那几位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姨娘小公子贵千金们,会在盛京城外某宅院里酣然入梦、不必担惊受怕被昭平静华老妖妇押送牢狱?
对!我别有用心在【暖香阁】刺伤了你杨延光,但你有没有认真问过自己,为何胸口处的伤患是在肋骨下三寸、根本不是致命伤?
对!我听从韶王吩咐,且以‘钦天监’身份写下处斩你杨延光的敕诏,但你有没有认真问过自己,为何诏文刚刚发布,‘钦天监杨排风’便折腾出意外丧生之事?你真以为我是‘畏罪自刎’而弃你弃杨府于不顾?你从没想过我是不是在拖延时间、有意与韶王抗衡?
你数次声称喜欢我、想娶我,可你除了霸王硬上弓玷污我清白之外,还做了些什么?无外乎,另纳二房,再收侍妾。
你叱责我忘恩负义、叱责我和险些害你命丧战场的嫌犯主谋拓跋平原勾三搭四,但你能对韶王拓跋信陵耀武扬威,能得蒙昭平静华老妖妇重用,更能与拓跋平原平起平坐且不被他质疑真实身份,最该感谢的女子,除了以红颜知己身份陪伴你的叶静芸,难道不是刺伤你、‘谋害’你的姝儿表妹?
有些事情我未能对你坦白,不代表我不愿。怀王、韶王一贯狡诈,你怎么不去仔细查看敕诏,为何所有的野心家,包括中郎将宇文昭则全都云集在廷尉?难道一群人吃饱饭等着白白送死?
杨延光,你的脑子除了用来怨我恨我,再无装载其它。你曾为堂堂征西大将军,应该知道上阵杀敌不仅仅凭藉蛮力,还得运筹帷幄……我现在倍感怀疑,战场上,或许根本就没有人陷你于不义,是你自己愚笨蠢钝!
笑得累了,倦了,亦被滚滚浓烟呛得咳喘不已,我痛苦的皱了皱眉,一滴清泪却毫无预兆涌出眼角,彷佛在预示苦难即将结束。
静静的以左脸贴了地面,感受着热烫的余温,我缓缓合了眼眸。
……
‘砰’的第二声沉闷响动,不期而至传入我耳畔,似乎是以锁封住的门扉被人强行踹开。不待我仔细辨识,沉凝的寂静被沙哑低沉的质问打破,“小丫头,你尚在阳间么?若没来得及咽气,立即回应本王。”
好聒噪的男性嗓音。
头疼难忍的颦眉,我艰难抬首且循了声源瞥望去,怎么也料想不到浑身被冷水淋透、口鼻遮了块全湿破布、英俊面容还留有几抹乌黑尘土的高大男人,竟是卸除了镣铐枷锁、强忍臀部伤痛、一瘸一拐走向内阁、眉宇间表情皆为凝重——
韶王?!
错愕地瞧见对方衣衫肩膀处有几个被明火烧灼残余的破洞,我揉了揉视野朦胧的眼,不敢相信记忆里那位腰圆背厚、面阔四方的英气男子,变成弓弯了背、在残垣堆里一步三巡视缓慢找寻我踪影的拓跋信陵?!亦难以相信一直以沉稳冷静著称的他,竟在碎瓦断砾堆里瞧见我瘦削的身形后,深沉如水的犀利眼神竟倏然透出出一丝庆幸、一丝感激。
“杨小哲?!”脱口而出我的昵名,拓跋信陵倏然绽出一抹欣喜笑靥,亦随之戏谑道,“小丫头,我就猜出你天生命贱,不会白白枉死……”
后半句,突兀终止于他意外瞥见我脸颊、胸乳处的斑斑血污。
刚刚还是倍感庆幸的面容,刹那浮露出震惊。拓跋信陵惊讶地看着我,目光从我的脸开始仔细游移、掠过脖颈,掠过赤裸的上半身,反复流转于我胸口,才颤颤地、悄无声息地停落在我红肿破损的左乳。沉默对视良久,他呼吸不紊的抿了抿薄唇,不确定道,“你……你被……”
没盼见贺兰栖真,也没盼见风三少,从未料想到不顾安危、第一个闯入肃诫堂的人竟是拓跋信陵。愣愣地望着浑身脏污的他,我吸了吸鼻子,阻止再淌下一滴脆弱眼泪,却意外的潮湿哽咽了嗓音,“对……我不止命贱,还天生犯煞……”顺手拾起手边的半瓶残瓦,我愠恼地砸向拓跋信陵,“我没穿衣裳的样子很好看么?滚。”
“行行行,我不看。”尴尬点头如捣蒜,他慌忙避开突袭物,亦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衫以扑灭周遭的星点明火,再褪下中衣露出古铜色的精壮身躯。
未有任何犹豫,他将中衣掷来,“披上它。”
明明衣衫离我仅有一尺距离,然而腰部被刺入好几片碎瓦的我完全不能挪动身子,数次努力伸长指尖,才勉强够着。动作缓慢为自己披上以遮住大半裸背,我按捺不住满腹好奇问,“你不是整天叫嚷自己屁股疼么?怎会离开若卢狱?”
似乎仍沉浸在惊诧情绪之中,半晌,拓跋信陵才不在状态幽幽答,“没见过比风无痕还蠢的狱官!他明明不知灭火策略却偏爱乱来,若非我执意从僻角硬闯,只怕你……”倏然住了嘴,他费力推开搁在彼此之间的断裂木梁,一步一步艰难迈向我,“小丫头别害怕,方才瓢泼起了蒙蒙细雨,大火,很快会被狱卒扑灭。”
趴伏在地上动也不能动,我强忍痛应答一声,“知道。”
好像仍沉浸在某种复杂的情绪之中,拓跋信陵既忙着搬开阻挡去路的木梁,亦絮絮叨叨像极了年迈老妪,“你别难过……或多或少,每个女人身上都有几道不甚雅观的伤痕,并不妨碍闺房乐趣……没关系,定会医治好。”
蹙窘咬住下唇,我虽一言不发,却为丘陵君百年难得一现的温柔安慰而心生困惑。
没了瓦砾颓梁的阻碍,拓跋信陵瘸瘸拐拐好不容易步至我身旁。弯下腰,他正打算为我清理腰背伤口时,我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剧烈晃动,朦胧视野,也因为身体震颤而愈发看不清四周景象。
轰然一声巨大噪响,内阁右半侧墙垣,彻底坍塌。然则紧抵在我身上的沉重压力,并非砖瓦之类的硬物,而是呼吸粗重低声咒骂什么的拓跋信陵。
忐忑不安的歪了歪脑袋,我哑哑唤出声,“韶……”
“别怕。”被稳稳妥妥拥在一个温暖怀抱里,沉稳的心跳,以及稍有起伏的感慨就熨帖在我背后,“我来了,便不会再伤著你。”
拓跋信陵的感慨(中)
“我来了,便不会再伤著你。”
困惑于这句涵义叵测的安慰究竟掩藏了怎样的情感倾诉,心生突兀的我刚想张嘴说出些什么,比方才震颤感更强烈的摇晃刹那间传来,若非拓跋信陵将我往他怀里揽住且以强健身躯护住我的头部,我几乎被纷纷坠落的瓦砾砸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余颤感完全消停,被拓跋信陵紧紧拥住的我,呼吸极其憋闷地耸了耸肩膀,示意他稍稍放开怀抱以便于我多吸几口氧气。哪知我刚刚有所动作,却牵动了他一声沙哑倾诉,“小丫头,内阁快塌了,我们得靠自己的本事逃生。否则,狱卒尚未扑灭火闯进来救人之前,你我要么被烈火烧死,要么被活生生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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