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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河道:&1dquo;四娘是阿耶的孺人,姓唐。不过我曾经听阿耶说起过,四娘本没有姓,唐是当初家主的姓氏。四娘的小字叫茹仙,回回语中有明亮清晰的意思。”
她抬起眼来,&1dquo;我阿娘不是汉人么?”
辰河摇了摇头,&1dquo;你阿娘是古回回国后裔,回回灭亡后,祖辈在姑臧被人奴役,一直到那个大族被抄家为止。但对于你阿娘的出身,阿耶一直不愿提起,如今你要为她设灵位,我觉得应当让你知道。”
之前因为《渡亡经》的缘故,她母亲的身世也常被人拿来做文章,阿耶三缄其口也是有原因的。其实他倒觉得大可不必,回回国那么多人口,岂能人人和《渡亡经》扯上关系。现在尘埃落定了,她的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也都摒弃了,现在与她细谈她母亲的身世,没有什么不妥。
她对这些不甚在意,知道神位上该怎么写就够了。又同辰河闲聊一阵,仆婢进来通传,说使君到了,辰河站起身道:&1dquo;我先出去支应,你好好打扮打扮,洗个脸,敷上点粉。看你脸色不佳,再擦些胭脂就好了。”
莲灯笑起来,&1dquo;阿兄怎么和傅姆似的!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辰河出了院门,她怅然坐了一会儿,把玉竹枝重戴起来,那块铁片收到妆匣里。坐在铜镜前篦绾髻,照辰河的吩咐装扮上,随手捻个花钿贴在眉心,左右照照,气色果然改善了些。
关于那位节度使,她实在有些尴尬。那天进宫回绝过,不知是圣上没有把话传到,他的态度还是照旧,来拜访过两次,她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难为他百折不挠,辰河邀他,他便又来了,她再不赏脸,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
她换了件衣裳往前,辰河请他在凉亭赏花喝茶。她从小径上过来,远远看见他,他穿着宽松的罗衣,束着髻子。她脚下放慢了,拧起眉头思量,总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能把罗衣穿出道骨仙风的味道&he11ip;&he11ip;
他们在亭里向她招手,她摇了摇扇子。提裙上台阶,盛希夷还如那次在宫中一样,很快下来接应她,两手前后虚扶着,以防万一。她入亭子,对他浅浅一笑,&1dquo;你前两次来,我都没能相见,真不好意思。”
盛希夷很大度,&1dquo;是我来得不凑巧,我也怕你嫌我麻烦,一次次来&he11ip;&he11ip;我只是不放心你的病症,现在都好了吗?”
她说好了,&1dquo;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net困夏乏,懒病犯了。”说着偏过头吩咐厮儿,&1dquo;今天怪热的,把席设在这里吧,这里凉快。”
厮儿领命去了,辰河和他聊西域风土人qíng,莲灯倚着亭柱听他们说话,都是极斯文的人,谈吐文雅,让她想起辰河为她设过的相亲局。局上也是一帮文人雅士,吟诗作画、奏乐取乐,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不欢而散了。
她的记忆就这么古怪,到了某个阶段突然中断,再要想,怎么都连接不上。罢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她托腮听他们说起西域的儒家,多少旧族为避战火在河西走廊安家落户,出了哪位领袖,有了多大的成就。都是男人的话题,她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辰河是个识的人,留在这里只为缓解尴尬。一顿饭后气氛轻松活跃起来,他就想着该腾出空间给他们独处了。
&1dquo;下半晌有人给我送手札来,我得亲自相迎,就先告辞了。你们二位接着谈吧,谈谈希夷的牡丹。爱花的人xingqíng温和,我们殿下有时候急躁,两个人在一起可以取长补短,这倒很好。”说着起身拱拱手,&1dquo;阿妹,我这就去了,你好生款待贵客。”
莲灯知道他是想促成,站起来送到台阶上,请他走好。
盛希夷的口才不错,辰河不在了也不会显得冷清,他同她聊一些女孩子感兴的话题,比如养鸟和秋千,甚至还有波斯工匠做金线的工艺。莲灯听着,仍旧有些温吞的样子,似乎不怎么感兴。他悄悄叹了口气,复重抖擞起jīng神,笑道:&1dquo;上次说给你送牡丹花苗,因你一直在病中,到现在都没有办成。你稍等,我命人回去搬几株来,伺候得当,来年花盘能有铜盆大呢!”
其实她对养花养糙外行得很,他要逗她高兴,还不如抽刀与她切磋两局。她想提议,最后到底忍住了。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不允许她再舞刀弄棒了。转头看见九色探头探脑,心里一高兴,招它过来,问佳人哪里去了。
佳人有了身孕,开始小心翼翼养胎,不怎么在外走动了。九色往西边抬了抬头,表示她在湖边消食。莲灯便叮嘱它,不能撇下佳人独自乱逛,要和娘子在一起。九色一面受教,一面看了盛希夷一眼,态度很敌对。
一般人是察觉不出它那点心思的,盛希夷热络地同它打招呼,它理都不理他,傲慢地调转身子,一步三晃走开了。
盛希夷有点尴尬,&1dquo;神宫出来的鹿,果真不同凡响。”
莲灯有些纳罕,&1dquo;九色是太上神宫出来的?”
他一头雾水,&1dquo;不是吗?它是国师爱宠,以前常带着进宫的。”
她沉默下来,国师爱宠怎么会在公主府呢,这阵子府里人都遮遮掩掩的,提起国师似乎有意规避,越让人好奇了。
她把扇子合了起来,&1dquo;你知道国师的qíng况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盛希夷看她的眼神有点怪,但依旧向她描述,用了很多溢美之词,比方天人之姿、雄才伟略。末了犹豫地问她,&1dquo;殿下不是与国师很相熟吗,怎么来问我?”
很相熟,却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不好回答,只有模棱两可地微笑。
没隔多久花苗送来了,牡丹娇贵,种起来有诸多讲究,要背风向阳,土质还必须疏松。盛希夷耐心给她讲解:&1dquo;小苗怕养不活,这株有五年了,照料起来简单些。今天不能种,要在yīn凉的地方放上三天,等根须柔软了才好分株。到时候挑个不易积水的花圃,坑挖得尽量大些,理顺了根须覆土踩实,再浇两遍水就好了。”
她听后觉得不太难,欣然答应了,命人把花搬进花房里,实在不太上心,渐渐淡忘了。
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来,但对于那位国师却很好奇,找到昙奴不住打听,&1dquo;盛希夷说我和国师是旧相识,为什么我不记得有这个人?”
昙奴张口结舌,周围的人都避之又避,却不料在那里出了岔子。她想了半天,努力敷衍她,&1dquo;也不是多熟,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要紧。”
&1dquo;可九色是人家的爱宠,怎么跟了我?”
昙奴支支吾吾说:&1dquo;那鹿是你骗来的,不是人家自愿送给你的。”
她站在那里满脸疑惑,想了想,好像是她的风格,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了。不过对国师满怀愧疚,嘀嘀咕咕自责着:&1dquo;我怎么能gan这种事呢&he11ip;&he11ip;”
昙奴唯恐她说要把鹿送回去,她服了药之后并没有如她预期的那样全然忘记,大概真是爱得太深了,仿佛只隔着一层窗户纸,随时可能恍然大悟。忙劝慰她,&1dquo;国师对九色不太好,所以你才能这么顺利把它骗出来。如今它过得很好,娶了娘子,又快做耶耶了,就这样吧,让它们安安稳稳的,反正国师也不惦记它。”
她听了觉得有道理,自己撑着伞回去了。
后天就是昙奴大婚,府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她一路走一路看,每个人都挺高兴。花匠见了她,招她去看培育的荷,她站在那里欣赏半天,花苞不见踪影,莲叶却大得吓人。忽然想起盛希夷送来的牡丹,三天应该到了吧!忙赶到花房,照他说的分了株,提着铲子抱着花苗,在苗圃里辟出一块空地来自己栽种。
天色渐晚了,墙根笼罩在一片yīn影里,勉qiang能够看得清。她蹲在那里挖了五六个大坑,然而对刀剑应用得法,铲子使起来却很费劲。把苗放进去,如同婢女给她整理裙裾似的,要把每一根根须都摊开,然后再壅土。坑挖得大,一个人种不太方便,需一手扶着花苗不让它倾倒,一手拿铲子往回拨土,那种废力的程度,练刀都不能与之相比。她的手脚不太协调,不知怎么一晃,割破了食指。别看那花铲形状呆蠢,刀口却锋利得很,这下割得很深,流了不少血。她是能吃苦的人,边上婢女大呼小叫,她充耳不闻。直到把花都种完,才慢吞吞回卧房打算包扎。
其实那么一点口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随意拿手绢把指头缠起来,包裹了一会儿现血止住了,便没当一回事。裙子上沾了泥,婢女拿衣服来换,她摆手让她们出去了。半路出家的公主,到现在都没习惯让别人伺候。
她坐在妆台前,抬手解颈上的竹节,起先没什么,待把它摘下来时,伤口压在上面,猛地一阵刺痛。她吃了一惊,现这竹节自己震dang起来,这种状态和遇上铁片不同,她仔细听着,听见类似于骨骼伸展出的咯吱声,回dang在幽深的房间里,有些瘆人。她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看食指,伤口又淌出血来,似乎重崩裂了。刚才玉竹枝上沾染的血迹不见了,她壮起胆看,原本细洁的纹理中渗透进血丝,蜿蜒伸展,有种诡异的味道。
也许里面住了个妖怪,她捏着手指想,心里有点害怕,但好奇心却驱使她再试一次。她慢慢凑过去,不敢触碰,挤出血滴在上面,渐渐如海1ang涌上沙滩,血迹无声无息地蔓延,染红了竹枝上的叶片。她大感讶异,继续尝试,竹身吃透了血,通体变得赤红。突然一阵qiang光迸,在半空中旋转凝结。她呆怔地看着,竹节上方出现了类似海市蜃楼一样的幻境,有呲目yù裂的明王,也有面目狰狞的判官。然后逐渐演变,变成一轴长卷,卷有三字篆书,金芒闪耀,古拙又虚灵地写着渡亡经。
☆、第8o章
渡亡经&he11ip;&he11ip;她傻呆呆地仰望,好像在哪里听过,似乎是个很有用的东西。不管怎么样,滴两滴血就能看到这样的奇景,实在让她觉得很高兴。她抱着胸欣赏了半天,上面的经文看不太懂,只是觉得阿娘的遗物不寻常。当初阿耶把它挂在她颈上,应当知道它的神奇之处吧!
怎么收起来?她伸手过去,手掌阻断了光线,倏地静止下来。她拿起竹枝上下左右查看,宝贝似的合在掌心里,迫不及待要给昙奴看看,便攥着跑出去。刚到台阶下,院子里黑影一晃,凭空多出几个人来。为的女郎叫了声殿下,急切地追问,&1dquo;刚才殿下房内光芒万丈,敢问殿下是什么缘故?”
她戒备地看着他们,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历,把手掩在袖笼下,厉声道:&1dquo;你们是何人,胆敢夜闯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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