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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在意两个生人,苏珊只是礼貌地对他们点了点头,就望了望湖面,叹了口气:“在找门捷列林小姐。”棕发女人挑眉,眼里的讶异闪瞬即逝:“贝拉?”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苏珊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答道:“早上一直没见到她,中午才听说有人昨天深更半夜听到落水声,我们动员几个人来找,在湖边发现了她的鞋。”停顿了一下,她忍不住感叹:“本来是多好的一家人啊,都怪了那年……你也知道镇上的大家都把他们一家当恩人,好不容易贝拉活了下来,就算是成了这疯疯癫癫的样子,谁都不介意照顾着她……前天她还好好的跟着孩子们捉了只野兔回来呢,浑身是泥,一蹦一跳地过来对我炫耀……我想昨晚她也只是想起了什么才会突然跑出来,乌漆抹黑不小心落水的。为什么灾难总来得这么突然呢?”恼火地“啧”了一声,维妮凑近苏珊,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苏珊,你老实说,昨天是不是又有加百罗涅的人来过了?贝拉虽然精神失常,但也不至于半夜突然跑出去。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要再说了,维妮。现在我们都只想找到她,再好好安葬。”眼见着船已经靠岸,苏珊只是垂了垂脸,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太阳已经要下山了,黑着天这样打捞也无济于事,只能明天再继续了。”船上那两个健壮的男人跳下来,叹着气对苏珊摇摇头,又简单地同维妮打了招呼,便把船拴在了湖边,也不拿走打捞的工具,穿好上衣回了镇上。苏珊紧跟着他们离开湖边,走之前还不忘提醒维妮——“你也别在这里留太久,现在镇上没有谁敢捡起老行当了,那些人盯得不紧,可是最近因为有批雕金师被放跑,他们隔三差五地还是会来看看。”后者点头应了声“我知道”,就立在原地看着他们走向莱恩镇,许久才回过头,视线掠过卡列琳,落在了科扎特身上:“走吧,先去我家。天黑以后出去不方便,在这里过一夜,明天我们就可以走了。”“嗯。”轻应着抬步要跟上她,科扎特刚迈出一步就发觉自己拉着的褐发姑娘一动不动,他不禁一愣,偏首看向她:“卡列琳?”卡列琳仍是低着脑袋,但此时脸稍稍偏着,目光定在那一平如镜的湖面上,在他的角度没办法看到她的表情。原本以朝着莱恩镇走过去的维妮停下来,同样看着她,眸色黯了黯。“还是很不舒服?”虽说刚才确认过卡列琳没有发烧,但科扎特还是能够察觉到她一系列不同寻常的反应,一种陌生的不安令他几次皱眉,不由得担心她还在为艾莉娅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过……总感觉又好像不是这样。他想着。“没事。”她总算是有了回应,抬首淡应了一声,接着又挪开视线,不自觉地回握住了他的手。这样的举动使科扎特怔住。“没事?”不远处的维妮忽然出声,“我以为你巴不得自己死了。”嘲讽的语句显而易见,科扎特闻言目光一紧,扶了扶歪歪地戴在头上的帽子,听得身边的褐发姑娘不抬头的平静回答:“我还没有柔弱到这种程度。”“可不是吗,你比铁打的还硬。”对方却像是不吃这一套,继而又讽刺道。“维妮,”中止两个女人的对话,科扎特握紧卡列琳略微发凉的手,侧身对直勾勾地盯住她的棕发女人笑了笑,“我有点饿了。”扯了扯嘴角,维妮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不再多话,径自带着他们踱去莱恩镇。维妮的家不大,和镇子里的普通居民屋一样是旧房子,剥落墙漆的墙体上还能隐隐看到被大火烧得乌黑的痕迹。她收拾了两间房间给他们,又弄来了些食材,随意做了顿晚餐就钻进后院里的地窖内叮叮当当地整理她要带走的东西。卡列琳吃过晚饭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从门缝中可以看见她的确熄了灯,科扎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去打扰她,清洗了碗盘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凝视着床头的煤油灯,再无动作。维妮并没有折腾到很晚,到了十点左右就从地窖里出来,冲了个澡回去她的房间安稳地睡下,丝毫不担心家中的两个外人会对自己不利。屋子里静下来,可以听见镇上的其他居民也早早地休息。等到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科扎特才拿出维妮给他的那个小布袋,把袋子里的六枚指环倒在了手心。与他拥有的那枚指环一样,这六枚指环雕工精细,纹路基本相同,只是镶嵌在上头的宝石似的饰物颜色不一。科扎特并不怀疑维妮的诚意,不过她和卡列琳的那段对白总让他感到不对劲。他知道卡列琳还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以前他从不介意这一点,可经过那天她对加百罗涅的过激反应,科扎特开始犹豫。分明反常地不够冷静的是她,他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暗示着自己做错了什么。低叹一声,科扎特按了按太阳穴,收好那六枚指环,熄灭煤油灯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纷至沓来的思绪让他很疲劳,连续几夜的眼不交睫早已令他双眼疲倦,他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去。半夜里因口渴而醒过来,科扎特坐起身,想到一时点不亮煤油灯,也就摸黑走出房间,借着窗外的一点月光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喝下。回房间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卡列琳的房门居然是半敞开的。走近握住门把,他朝房内轻唤了一次她的名字,听不到半点动静。他来不及思考就跑出了屋子。莱恩镇入夜后很少能听到人声,镇外倚着的矮山上传来森林中动物和昆虫发出的声响,而后就是山谷里时不时回荡的风声,除此之外便是夜色笼罩下的静谧,昂首可以瞧见蟠蜿的星河跟一轮弯月。这儿的黑夜云层不多,好像光是靠着自然赋予的光明就足以支撑起夜幕。湖泊的方向传来较轻的水声。科扎特循着声音小心地赶过去,手伸进衣袋,攥住那枚冰凉的指环。他来到镇子的边缘,朝着湖的方向看去,在昏暗的光线下渐渐看清了湖面的状况。这一晚所看到的景状,不论过去多少年,科扎特都忘不掉。那是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褐发姑娘,正吃力地划动着船桨,将她乘着的小船停在岸边。她跌跌撞撞地从船上下来,又弯腰探进半个身子到船内,揽住一具女人的身体,艰难地把她拖出船。科扎特从未见过这样的卡列琳。她身体失衡那般摇晃着,好像被她搬出来的那具尸体有千斤重,她随时可能不堪重荷地倒下来。终于,卡列琳将那具女人的尸体拖到了湖边,她跌坐下来,抖如筛糠地伸手捧住尸体的脸,俯下身子低头,用自己的前额紧紧贴着女人冰冷的额头。即使看不到卡列琳的神情,科扎特也能听清她竭力压低的声音。“贝拉……贝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不断地念着,每一个发音都在颤抖,尾音的哭腔和一声声发抖的抽噎在四下阒然的背景中尤为刺耳。她痛苦地缩着肩膀,抖得像是在抽搐的双手顺着女人的脸滑下来,失措地哆嗦着搂着她的身躯,好像要借此给予她热量:“对不起……对不起贝拉……上帝啊……上帝啊……”卡列琳的声线里压抑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贝拉跟上帝的名字,仿佛这能够宣泄她承受的痛苦一般,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她哭着埋头亲吻女人的脸颊,抓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把那只渗着寒意的手捂在掌心,徒劳地搓着女人的手臂,急切得失去了理智。“上帝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褐发姑娘就这么狼狈不堪地跌坐在那死去的女人身畔,无助地在弥望的夜色中抽噎着呼唤上帝,却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孤立无援地坐在那里,丢了思考的能力,小声地、绝望地低念,不停抚摸着尸体的脸庞,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想要缓解那快令她疼得死去的钝痛。她那样痛苦地哭着,蜷缩着,隐忍的哭声清清楚楚地传进科扎特耳中。他扶着身侧的墙,远远地注视着她,夜里的微风拂过脖颈,就像深冬里刺骨的寒风一样让他从头凉到了脚跟。他怔忡地看着她,过往的一张张脸孔、一句句零碎的话语拼凑起来,在他的耳边、在她那哭声中模糊地响起。——“我的父亲是个商人……结婚以后,他带着我母亲回到故乡西西里定居。他们两人都早逝。”——“反倒是往常与镇上的居民们相处融洽的好心人……最后不仅没保住朋友,还遭受了家破人亡的厄运。”——“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些狗杂种会有行动——早就告诉过你!!”——“没事?我以为你巴不得自己死了。”——“您有没有想过……或许她身上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您还并不清楚。”——“我不管你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科扎特——加百罗涅家一个个都他妈狗娘养的,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比臭水沟里的老鼠还恶心,距离他们一英里远我都会作呕!谁都别想让我把一个加百罗涅的畜生看做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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