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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人不是别人,便即是被季伯常“请”来的那几个徐世绩的朋友。
李善道哈哈一笑,说道:“樊公等都是濮阳冠族,县之父老,诸公面前,我怎敢称威震贵县?所以得取濮阳者,赖伯常兄内应之力;又所以得募壮勇近千者,赖伯常兄及诸公在贵县之威名也。有道是,‘因人成事’,说的就是善道我这样的人啊!”
被李善道称为“樊公”的这人冷笑说道:“‘因人成事’?李头领此话未免过谦了吧?观李头领今在鄙县的声势,俨然已鄙县之主,‘因人成事’四字,真不知李头领是从何说起。”
李善道正色说道:“樊公,切请莫要说笑。甚么‘贵县之主’?善道愚钝,无名之辈,岂敢当之?好请公等知晓,昨天因伯常兄之内应而取下贵县后,我就已经遣人急赴离狐,报此讯与徐大郎了。计算路程,大郎的回令今日当到。底下来,贵县该怎么办,是暂委请公等管治,还是别的如何,都且等大郎的命令到后,我再与公等商议。”
姓樊的这人与另两人互相看了下。
李善道见他三人没甚别的说的了,便令陪着他们的石钟葵,说道:“好生陪侍,不可怠慢。”向着这姓樊的等三人行了个揖,自便离去。
高丑奴从在李善道身后,数步一顾,连着回头看了好几眼姓樊的等这三人,小声与李善道说道:“郎君,俺咋瞅这几个撮鸟,似是对郎君怀有不满?”
如果对李善道没有不满,那才是奇怪。就昨晚募兵这件事,傻子也能看出,李善道分明是借助了姓樊的这三人在本县的威望,乃才得以募到了这么些的壮勇,而却在此之前,李善道一个招呼也没给他们打,且还是把他们“强”请来的。试问之,怎可能会对李善道没有不满!
但话说回来,即便是已知了他们对自己俱怀不满,李善道也没办法。
卑躬屈膝么?李善道亦堂堂丈夫男儿也,示好谦虚,他可以做到,但如康三藏、牛二那等没节操的阿谀勾当,他却是万万做不到是其一;打下濮阳城后,在李善道已自报门户,报出了他是徐世绩帐下部曲的情形下,姓樊的这几人仍是一直没来主动找见李善道,足可已见他们大概是不大瞧得上李善道,则越卑躬屈膝,他们可能越看不起你,这是其二。
是以,卑躬屈膝非是可选之项。
不然就把招募到的那近千壮勇,送给这几人?这当然更不可能。
故而,李善道能做的也只有与他们说几句话,表示一下自己的客气谦虚这些而已了。
乃在听了高丑奴话后,李善道说道:“不错,丑奴,这几个贼厮鸟,老子也瞧出来了,像是对我心怀不满。那怎么办?丑奴,你提你双锏回去,一锏一个,尽打死了吧!”
高丑奴怎会不知李善道这是在开玩笑?咧嘴一笑,说道:“要非看徐大郎脸面,恐徐大郎怪罪郎君,郎君,这几个贼撮鸟,何待郎君吩咐,小奴早一锏一个,尽都打死了!”啐了口,骂道,“郎君进城多时,这几个贼撮鸟仗着是徐大郎朋友,都不来拜见郎君,拿模拿样,装甚么鸟!”
“丑奴。”
高丑奴恭敬说道:“郎君请吩咐。”
“有时,你似个痴汉;有时,你却不痴。‘看徐大郎脸面’这话,你说得不错。他们几位是徐大郎的朋友,再是对我不满,咱却也只能只当未见。你适才的话,只对我说说便是了。”
高丑奴应了声诺,到底担心,说道:“郎君,徐大郎说,这几个贼厮鸟都是他的好朋友,这几个贼厮鸟与徐大郎的关系却不寻常,若这几个贼厮鸟见着徐大郎,说郎君的坏话怎么办?”
徐世绩的为人,李善道现已有了大致的了解,“轻财重义”,这只是徐世绩的表面,说的好听点,徐世绩实则是个标准的“现实主义者”,——前世读书时,曾有看到单雄信被杀前,尝指责徐世绩未有为他说情,说“我就知道你不办事”,当时,李善道还不理解单雄信为何会有这话,然而现在,他却已是能够理解,既然徐世绩是个这般的人,则就算这几人果真是向徐世绩说自己的坏话了,李善道现有打下濮阳的这桩大功,并募得了近千壮勇,无论是为能继续得李善道为己所用,抑或是向部曲们表现自己的公正,却也不必担心徐世绩会怎么样他。
故是,李善道摸着短髭,微微笑道:“丑奴,徐大郎何等人也?焉会是听信谗言之庸类!这点心,你就不必为你家郎君担了。”
“是,是。”
李善道说道:“这几个贼厮鸟对我的不满,闲杂小事。当下之要,在於二者。一则,咱们尽快的把新募到的这些壮勇,编好队火;二则,等徐大郎的回令到后,看看濮阳怎么处置。”忽地想起一事,笑道,“丑奴,你人高马大,一直以来,老子都发愁,给你找不来合适你的铠甲。五郎对我说,县寺武库里倒是有套超大号的铠甲,给你留下了,你去试试。”
却这铠甲,和衣服一样,也是分尺码的,通常三个尺码,分是大、中、小。
高丑奴两米出头之高,非得超大号的铠甲,他才能穿上。这超大号的铠甲哪里有那么多?由是直到今日,才总算是在濮阳县寺的武库里见到了一套。
高丑奴大声应诺,跟着李善道到了兵械的堆积处。
从县寺武库拉出的兵械,已然分出了泰半,剩下最显眼的,便是数十套甲衣,有铠甲,多数是皮甲。其内一套铠甲,最是宽大。这套铠甲便是那套超大号的铠甲了。
几个喽啰的相助下,高丑奴很快地穿上了这套铠甲,正是合身。
兵械堆里,还有两根铁鞭,——铁鞭此物,不像铁锏有棱,所以同等长度的情况下,铁锏不如铁鞭重,高丑奴因丢下自己的铁锏,将那两根铁鞭拾起,试了试重量,觉得更为合手,遂双鞭舞起,亦称不上有多少章法,然舞动之间,疾风卷尘,端得威猛十足。
旁边的空地上,就是正在被分编伍的那近千新募得之兵。
一个两米来高的壮汉,披重甲,舞沉鞭,搞出偌大的动静,顿就吸引到了这近千新兵的目光。
牛二亦在此处,跑前跑后地给王须达、秦敬嗣等帮忙,觑准时机,待高丑奴舞的告一段落时,赶紧拍手,口中大呼:“彩!彩!”
他带动之下,这近千新卒心服口服,亦皆大呼:“彩!彩!”
如雷的喝彩声下,高丑奴想起单雄信舞过槊后的经常举动,便将左手铁鞭上举,右手铁鞭下压,却是学着单雄信,也摆了个威风的姿势,侧转过脸,向着新兵,舌绽春雷,喝了声:“呔!”
近千新卒愈是大呼小叫,喝彩不已。
牛二趁机又叫道:“二郎帐下,有此等大虫般的壮士,贼官兵便敢来斗,岂是对手?乡亲们,咱们跟了李二郎,那日后咱必是见官杀官,见城夺城!何止吃饱肚皮,如山财货,取如探手!”高高撅起屁股,冲着李善道拜倒在地,大呼说道,“俺牛二自今往后,愿为二郎马前效死!”
不愧是本为帮闲,这份见缝插针,适时捧场的功夫,确乎是常人不能及也。
近千新卒的气氛,被牛二调动起来,纷纷大呼:“愿为二郎马前效死!”
李善道深觉,这个时候,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做什么呢?
他视线落在了剩余的财货上,——从县寺仓库中搬出的钱、布,没有全部用在分给新卒上,预先留下了所有的金子和半数的钱币,另外堆成了一堆。这一堆,是预备用来赏给王须达等的。从昨天起,忙到而下,这堆钱至今还没有来得及分。现却是到了正合适分下的时候了!
部分的部曲在城门、县中各处把守、警戒,没有全在这里,然亦无妨。
李善道一令下达,由负责部中后勤等务的王湛德、王宣德兄弟协助着,一块块的金饼、一串串的钱币,於是当着近千新卒的面,由李善道亲自赏给了王须达、陈敬儿、董法律等等。
新卒们见此,无不眼热眼馋!
牛二拜在地上,再次大呼:“二郎赏罚严明,有功必赏,俺牛二自此,愿为二郎马前效死!”
近千新卒不止是跟着牛二大呼了,并亦有些也拜在了地上,也都是再次大呼:“愿为二郎马前效死!”呼声振瓦。这一次的呼声,显是比刚才的那次呼声,大多数的新卒俱诚心了不少。
秦敬嗣、王须达等既为分得了赏钱高兴,亦为这近千新卒忽的效忠高兴,都乐得合不拢嘴。
李善道只从表面上看,也很开心,面带微笑,然其心中,此时之所思,秦敬嗣等却皆不知了。
他手下给董法律等分着赏钱,眼望着那呼喊再三的近千新卒,心中在想:“他妈的,老子怎么觉得,这么搞的话,虽然暂时有用,可若长此已久,老子的这队伍,简直就是匪军了啊!”
中午时,徐世绩派来传回令的人,到了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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