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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明霄猝不及防间被天宝亲了个正着,也嗬嗬地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的幼儿亲吻,感觉非常特别。
衡锦好似见惯了宝物,虽然知道这支玉簪价值不菲却不以为意,“小宝,谢谢萧公子。”衡锦淡声吩咐着,不经意间眸光扫向卫无殇,意外地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
“天宝,下船后,叫你阿爸将玉簪收好吧,这是很难得的一件馈赠。”卫无殇的话虽是说给天宝,双眼却不可抑制地凝视着衡锦,他万没料到明霄竟如此疏朗慷慨,居然将玉鹤簪送给天宝。
卫无殇沉心细一想又觉得明霄此举异常巧妙,怪不得卫无暇总是夸赞明霄聪颖明慧,这玉鹤簪与玉鹤佩本为一对,俱是南楚王太子的信物。玉鹤佩明霄自小就带在身边,当年还成就了明霄与景生的情缘。玉鹤簪则是明霄冠礼后才开始佩戴,明霄似乎已猜到衡锦身份特殊,而天宝又有北朔血统,他以王太子之信物向他们示好,缔结友情,含义深远。
衡锦挑眉笑了,“我这辈子丢在身后的宝物不计其数,但这一件却是萧公子送给天宝的,自然会为他特别保存好。”衡锦早看出那玉簪形制古雅,玉色通透明润,定非凡品。这位萧公子能将这种稀世宝物随手送人,身份更加难测,但衡锦对于结识权贵毫无兴趣,也就并不说破。
就在这时,双喜捧着一盘黑李走了进来,“公子,客舱已经收拾好了。”双喜将那翠色琉璃盘子放在案几上,“小瓷人儿也买了,我还特别为孩子预备了几套换洗衣物。”
天宝自双喜进门后就眨巴着大眼睛追着盘子看,此时更悄悄地将拇指凑到嘴边,明霄温柔地拉住他的小手,“小宝乖,洗过手手再吃果子,可好?”
天宝看看明霄,再扭头望望衡锦,小眉毛皱成个团团,真恨不得立时就从大盘中抓起一个果子藏在怀中,“阿爸……阿爸……”
火花
衡锦一听‘洗手’二字就浑身发痒,这些日子他和天宝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到了夜里他们只能勉强在江边擦洗一番,换换衣服,从无机会热浴,此时上了这外表朴素内里幽雅的舫船,衡锦才发现自己和天宝已经满身异味。
“嗯……咳咳……萧公子……”衡锦为难地看着明霄,第一次露出踌躇的神色,卫无殇见了也是一愣,记忆中,只有在阿恒很小的时候才偶然流露过这种犹豫,阿恒一向勇往直前,想到即做,很少考虑后果。
“衡先生,有事尽管开口。”明霄也察觉到衡锦的无措。
“咳咳……可否在船上沐浴……我们……身无长物……”刚才走得急,他们简单的包裹也丢在工棚中了,此时开口,衡锦只觉难堪,对面那位花某一直像看怪物似的盯着他看,令他如芒刺在背。
“衡先生,浴汤早已备好,我刚要回禀呢。您和天宝公子的替换衣物也都准备了,就是不知尺寸式样是否能令您满意,要不,您先将就着换上,若是哪里不合适,我再去置办。”双喜是双福最得意的弟子,一向眼明心细,此时见状,立刻躬身回答。
明霄赞许地点点头,难得手下人有眼力劲儿,想得这么周到,“衡先生,你在这船上请一切随意,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有事就找双喜,他师傅年纪老迈,不大管事了,我也不特别关照你们,省得你拘束。”
“家……?”衡锦意外地皱起长眉,努力回想,很快便放弃,随口咕哝着:“我都不太记得自己家里的感觉。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那该如何?”他困惑地摇摇头,走到明霄身前抱起天宝,“萧公子也去换件衣裳吧,天宝这手污渍麻黑的。”
衡锦带着天宝由双喜领路离开了楼舱,明霄和卫无殇不由自主地同时望向他高峻的背影,“舅父,我没同你商量就擅自决定将他留在船上了,你不会怪责吧?”明霄谦声问道,他已察觉卫无殇与衡锦之间似乎颇有渊源。
“阿鸾,这是你的坐船,你完全有权利决定此事,不需向我征询,只是……”卫无殇停下来,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完全没想到会在此地重遇卫恒,“……只是此人来历恐怕很不一般。”
卫无殇谨慎地续道,他并不想揭示衡锦的真实身份,当年景生失去记忆时,唐怡就曾多次嘱咐大家不可强行令其恢复记忆,那样操作不慎,很可能会将失忆之人永恒地推入记忆的黑洞。如今阿恒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也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自己何必将他唤醒呢,就让他做衡锦吧,没有过往,只有未来,只是……只是自己也将和他永成陌路。
“对此我早有预感,他对卫恒的政事以及西川的情况非常了解,对苗彝之疆也非常熟悉,我估计他就是所谓的卫恒余孽。”明霄认真地看着卫无殇。
“所谓的卫恒余孽?”卫无殇挑眉问道,他已从明霄的话音里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呃……”明霄此时才发现自己说走了嘴,竟然忘记对面所坐之人是卫恒不共戴天的仇敌,明霄垂眸想了一瞬,随即便抬起头来,“舅父,政权之间的对立一向没有仁慈没有温情可讲,一向秉承胜者为王败者寇,国仇加上家恨以及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私人恩怨,真相便永恒地湮灭于史海之中。大家如果立场不同,看到的历史便也不同,这世上有时并无绝对之是非曲直。”明霄的杏眸中闪出深湛的光芒,他的声音显得更加诚挚,“当然,大是大非要清楚,虽然这多半也和立场有关。卫恒在大蜀将近二十年的执政方针及轨迹,细究起来,去腐存精,有许多我们可以探讨可以钻研的地方,这样可以避免重蹈覆辙,他对苗彝之邦的统领有独到之处,甚至我们也可以借鉴。”
卫无殇腾地一下站起身,拢袖撑着案几,他的双眼穿过敞开的轩窗望向云水之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川西南一直是大蜀的软肋,自大夏开国分封列侯,卫氏住跸大蜀,坤忘山西南就一直纷争不断,从未真正地列入大蜀的统辖与管制范围,所以,当他得知卫恒居然在西川的群山峻岭间建造了别宫时,只觉不可思议,也就只有这个长着金色眼眸,高大如魔的家伙能在那毒瘴弥漫之地出没。
“舅父,卫恒尚且有可取之处,更遑论其手下了,他们都是听旨办差的人,最忌讳有个人爱憎,臣子的本分就是忠心事主,如今卫恒已亡,衡锦仍能维护其可取之处,指出其不足之处,他这份忠诚耿直已值得赞许。”
“指出其不足之处?”卫无殇失口惊咦。衡锦就是卫恒,他为自己辩解说好话那是理所当然的,他怎么可能指出自己的不足之处。
“是呀,在夏阳时,我试探着和衡锦谈起卫恒执政的弊端,他并未隐讳,直言相告。”明霄淡笑着回答。
“他……他怎么说?”卫无殇的胸中碎冰激荡,不知阿恒有多么不屑于作为卫恒,以致神智迷失时,竟对仇人之子大谈自己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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