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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嘛,总得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老练的政客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如此想到,先让他多吠一会儿,等他的恐吓造成足够效果以后,自己再出面协商可比一开始就认输妥协强夺了,搞不好,年轻的主教会被这番虚张声势吓破了胆,多交出一些也未必可知啊。
少年主教打的却是另外一番心思,自从他知道那位敬爱的,差点让他没见到魔鬼就直升天堂的老主教居然做了特使的陪同,就明白这番必定不能善罢甘休了!
他已经把给特使的客房预备好了,当然,是“特殊”的客房。
除了尊贵的客人们住的那几间以外,其他房间甚至地下室和阁楼都堆满了造纸原料——嗮得十分干燥的刨花和芦苇——这些原料里还有沥青等物,到时候……
政治牌桌边的牌客们就这样按着他们各自的套路你来我往,谁也没预料到牌桌外的力量却会在此刻登场。
“怎么?”一个隶属圣马丁修道院的士兵看到一个沙漠色皮肤的男子徒步从人群里挤过来,企图靠近特使。
“让开,这里有些不对劲。”阿布小声地告诉这个士兵,其实他也不能说清楚哪里有不对劲,可是这时候,一直以来在危险战场打滚的经验告诉他,听从本能反应比严密的逻辑判断来得更能救他的命:“让我和特使说一句。”
“你?至少报个名号吧。”那个士兵先前没有见过阿布,他一亮枪尖,这是个惯常的威吓动作,此刻,却闯了大祸!
暴动和审判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曾经设想过自己会在结束微服后,以何等的姿态重新进入图尔内斯特大教堂。
不过他的想象力再怎样丰富,都没有料想到,作为尊贵的教皇特使,他第二次进入图尔内斯特大教堂的情形,居然比第一次还要悲惨。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也曾设想过当他以教皇特使的身份重返图尔内斯特的时候,会受到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孩、农民、贵族、商人、妇女……何等热烈又战战兢兢的欢迎。
不过……他实在想象不到,对他的“欢迎”居然能“热烈”到这种程度。
若不是教廷重金雇佣的阿布等人的确对得起他们的身价,提前发现事态不对涌到他身边拼死保护,若不是阿布灵机一动发现少年主教是个绝好的人盾,若不是少年主教居然天真到替他当人盾……
他真说不准自己能不能活着脱离那群暴民之手。
饶是如此,他一路上的斩获也可称丰富:烂萝卜、烂菜叶、鸡毛、猪粪、狗屎、阴沟烂泥、蛋壳、尿、土块、瓦片……
要是全部收集起来,而特使又有个随身空间的话,开块小菜地真是绰绰有余!
可惜特使并没有随身空间,所以他对这些是避之犹恐不及,但是扔过来的东西太多,尽管有众手下忠心耿耿地护主,又有少年主教当人盾,他突破重重愤怒的人群逃到图尔内斯特大教堂的时候,头上还是盖了一块烂菜皮,原本华美的袍服上也多了许多污迹。
其实,比起他来,还有更加不幸的人呢。
可敬的圣马丁修道院长老若瑟成了暴民们围攻的主要对象,他们似乎一致认为他是罪魁祸首(虽然事实差不多也是如此)集中了火力朝他猛攻。
幸而,稍微玩过一点战略游戏的人都知道,能对敌人造成有效打击的兵力永远不是总兵力,而是前线的兵力——就算当天图尔内斯特城聚集了六万人,也不代表六万人都能有效打击到他们觉得十分可恶的前主教——最近一排的可以动用拳头,第二排假使运道好找得到棍棒的话勉强还能够到,第三排就得用菜皮之类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的远程武器,第四排?抱歉,他们扔过来的东西不砸到自己人就不错了。
所以,当特使终于想起他的收税合伙人命令主教派人去拯救这位可敬的修道院长的时候,他——还活着。
真是……
“一粉赛十黑啊。”在事后总结的时候,大魔王和少年主教就差没抱头痛哭了,只要忍耐那么一下下,就能送特使和前主教一块儿升天了,可谁能想得到,这会儿一股本来不属于牌桌的力量居然会一举把牌桌掀翻了呢?
其实这次暴乱,事后细思会发现不是凭空而起,虽然大魔王的装穷计划只是暂时倒退,但是已经享受惯了文明生活(以纽斯特里亚标准而言)的众人已经不能接受倒退颇有怨言了,这个火药桶偏偏又遇上了前主教这个火星!
而前主教的傲慢和对众人敬爱的新主教的肆意凌辱更加深了众人的恐惧,对美好生活一去不复返前主教重新得势的恐惧,终于,恐惧到极点,就是狗急跳墙了!
至于什么顾全大局……你跟那些拳头永远比脑子好使的野蛮人说这个?
他们又不是没有造过反,烧过教堂……
都怪宫斗小说和宅斗小说从来不提这茬啊!即使是农民起义年年有的中华背景那些宫斗宅斗小说也不提这茬,何况罗怡她穿越的是神权统治的中世纪?她就没有农民和市民居然会反抗神权的意识……
“接下来该怎么办?”两人都很茫然。
不过对于特使和前主教,接下来该怎么办倒是很清楚的——特使连夜逃回了苏根尼,而前主教当然寸步不离,然后,他们对国王提出了控诉。
控诉图尔内斯特的暴民那无法无天的举动,也控诉图尔内斯特主教对此的煽动、纵容和包庇。
现任图尔内斯特主教当然也没有坐以待毙,他申辩说,他对暴动毫不知情(确实)没有纵容(他自己还在混战中挨了好几片烂菜叶)更没有包庇(如果有确实证据他一定严惩犯人问题是没有——中世纪到哪里去找视频记录这等确实的证据呢),然后,他也提出了控诉,控诉他的前任故意用无礼的词汇挑起了这次冲突,还企图栽赃给他。
前任主教和现任主教……这种官司可不是年年有的,控诉一点都没有被拦截地递到了王庭。
关于怎么裁判讨论了很久,最后,总主教若瑟一锤定音:“神裁!”
这真是巧妙的裁判。
说是可怕的神裁,对于教士来说却和平民不同,也就是吃块面包的事儿,只要没倒霉到家被面包噎死,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两位前任的和现任的主教就能摒弃前嫌,相亲相爱了——才怪!
总主教的提议,可不是为了他们和好。
他这样和稀泥的做法,一来显示自己公正——对两名彼此控告的高级教士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偏袒,这种表面上的公正,对他担任纽斯特里亚总主教之位是很重要的;二来,这两位高级教士借此洗白之后,他们就谁也不能再作为危害特使的嫌犯了,那么,国王(或者说代表国王的乌尔里希公爵)就可以绕开这两位有权势有后台的高级教士,以暴动袭击教皇特使罪,狠狠地罚富裕的图尔内斯特城一大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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