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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跟暹罗使者交谈间隙,抽空向他道:“过几天让人打几副铁甲象鞍,下次带领象兵出征,封你做主帅,就叫……蒲耳将军。”
屈方宁食指大动,想这大象庞大沉重,举足踏去,任什么精兵强将也化为齑粉。自己坐在象背上叱咤风云,那是何等美事!可惜这个封号毫无气势,不免有些美中不足。
正在想入非非,车声辘辘,马鸣萧萧,一座笼状马车停在山下,笼门打开,几名戴着白色手套的侍卫恭候两旁,正将甚么东西从笼子里接下来。
好奇之下,凑近一看,却是一匹美丽无匹的白马。竹批双耳,风入四蹄,浑身鬃毛纯白无暇,足有五六寸长。微风过处,飘荡如乱云舞雪。
他一见之下,彻底倾倒,脚也不听使唤,径自走了过去。那白马舟车劳顿,颇为疲倦,神骏英姿不改,一双琥珀色马眼戒备地看着他,雪白的睫毛垂了下来,打了个响鼻。
御剑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正自笑了一声,听他痴痴问道:“将军,这是你的马儿?”
即道:“是啊。”
屈方宁顺了顺白马长长的鬃毛,问道:“我能帮你喂它吗?”
御剑好笑道:“嗯。”
屈方宁眼睛一亮,小心地问:“那你借我骑一次,就一会儿,行不行?”
御剑道:“你想骑多久都行。”
屈方宁整个人都要飞上天了,大叫一声:“真的吗!”立刻把他的手臂拽住了。要不是使者还在一板一眼地跟通译说话,怕是早已经扑到他身上了。
御剑道:“嗯。”拿掉他的手,道:“得等几天。它初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
屈方宁使劲点着头,看一眼白象,又看一眼白马,只觉天下我有,幸福得难以言表。
御剑由着他兴奋了几天,四处拔嫩草喂象,又把马医迎来送去的,戴着个软布手套,小心翼翼地饮马洗马,生怕掉了一根鬃毛。因为得了这两个宝贝,对大恩人御剑十分巴结,温酒端茶,捶背捏腿,无所不用其极。御剑自己倚靠狼头椅,躺得正是惬意,只见他悄悄在腿前跪下,脱下手套,给他殷勤地捶起膝盖来了。
他这双拳头也不是甚么易与之辈,可称坚实有力,御剑膝盖都麻了一片,斥道:“起来!”
屈方宁收回拳头,尴尬道:“我……起不来。”见御剑目光严峻,招供道:“我在象背上玩了……一会儿。”
象鞍尚未打制,所谓骑象,就是两腿大张、趴上象背而已。以他的性子,多半还肆意驰骋了一番。御剑全然不信,命他挽起裤腿一看,大腿内侧全是青紫,铃铛在足踝上压了一个深深的痕迹。屈方宁讪讪地放下裤腿,向他讨好地一笑。御剑懒得跟他说话,向偏帐一指,冷冷道:“滚出去上药。”屈方宁只得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过去了。
巫木旗却神秘万分地溜了进来,自称通过重重努力,终于找到了小锡尔的心上人。原来是老药师绰尔济的孙女儿,亭西将军的义女,一位性情温柔、娇憨爱羞的小姑娘。御剑也不禁有几分好奇,道:“叫来看看。”巫木旗嘿嘿一笑,道:“已经叫来了。”出去粗豪地吼了一嗓子:“嘿,小姑娘,别愣着,进来啊!”
好久好久,帐门才细微地一动,一个蓝布裙子、黑亮辫梢的少女,头垂得极低,雏鸟出巢似的走了进来。手中一个黄缎子的长盒状包袱,已经被手汗沾湿了好大一块。
御剑打量一番,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声音原就带着三分森严,这么突兀的一问,桑舌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巫木旗忙道:“你别怕,我们将军不吃人!”
桑舌颈子垂得深深的,轻声说了名字。
御剑几乎就没听见,知道她害怕自己,着意温和:“嗯,你有甚么事?”
桑舌默默垂着头,许久也不开口。御剑等了半天,跟巫木旗对个眼色,示意“她怎么了?”
才听到桑舌极轻地说:“给……将军送……人参。”跪在地上,将黄缎子包袱轻轻放下,向前推了两寸。
御剑道:“有劳你了。你回去吧。”
桑舌叩了一个头,依然深深垂着头,小步退出帐门。
御剑面无表情地看了巫木旗一眼,示意“这女孩儿能降得住他?”巫木旗也是万分摸不着头脑,拾起包袱,自言自语道:“难道老巫弄错了?怎地绰尔济那老滑头又一口一个孙婿儿?……”
忽听门外屈方宁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桑舌姑娘,你怎么来啦?”
桑舌低低“啊”了一声,轻声道:“是、是你……你在这里。”紧张未消,声音还是绷得紧紧的。
屈方宁好奇道:“将军叫你来的吗?”又忙忙地问:“爷爷还好么?”
桑舌捏着布裙一个角,轻轻嗯了一声,道:“他经常……挂念你。”
屈方宁愧疚道:“我好久没去看他了,明天一定去。”又问:“小将军最近怎么样?”
桑舌道:“他最近迷上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这么大,里面有许多铁片木槽儿,好像是能喷出小箭的。帐里的东西给他打烂了许多。”
屈方宁惊呼道:“这么厉害?”目光黯淡,低声道:“真想见见他呀。”
桑舌也陪他难过了一会儿,安慰道:“小将军自从有了这个,每天就是埋头琢磨,也没有以前那么闷闷不乐了。”
屈方宁振作起来,向她感激地一笑,道:“谢谢你照顾他。”
桑舌老实地摇了摇头,看着他怪异的站姿,关切道:“你的腿怎么了?”
屈方宁满不在意:“骑象骑的。”忽然兴奋起来,道:“走,带你去看我的象!”走了几步,龇牙咧嘴,痛得吸了一口凉气。
巫木旗嬉皮笑脸地伸出满是胡须的脸:“小锡尔,要人帮忙吗?”
屈方宁目送二人走向东山下,回到空无一人的主帐,大喇喇的一坐,抹起药来。背后几声响动,却是御剑一语不发地坐在了他身后,张开腿把他圈在怀里。
这下终于放心了,得理不饶人地往后一倒,使劲靠在他身上。御剑皱眉道:“坐好!”屈方宁得寸进尺地蹭了几下。御剑也忍不住笑了,不忘威胁道:“手折了你的!”眼前马上递过来一对手腕,一看,手肘下磨破了好大一块。遂拿过药,给他上了一些。
屈方宁坦然享受着,嘴里还抱怨着:“你太难哄了!以后别说我脾气大了!这门不理人的功夫,你真是师父!”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把腿放平,又问:“将军,你那天早上,把我当成谁啦?”
御剑手上动作一停,道:“……没有当成谁。”
屈方宁了解地点点头,拍拍他的手臂:“男人嘛,哦。”
御剑在他脑门上狠狠一敲:“你很懂啊?”
屈方宁向他肩上一躲,嘻嘻笑起来,又将腿搬了过来,放在他一边膝盖上。
御剑屈起一条腿给他支撑着背,见他乌黑的眼睛仰望着自己,心神一荡,目光忍不住又落到了他红润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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