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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林煜也不说破,只是捧着热茶浅浅一笑。
*****
果然还未走到县城府衙,天就开始飘雨了,还零星参着几片扑扑簌簌的雪花;街上的行人都撑起纸伞,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只有戚景思,抱着柄油纸伞像是抱着个摆设,越是临近府衙脚下步子越慢,细小的雪片碴子挂在他浓密的羽睫上,竟也像是毫无知觉。
他的身份自然是进不得府衙大门的,站在门口等人传话的功夫,他抱着柄纸伞,愣愣地像块木头;他生得颀长挺拔本就显眼,眼下不管是路过的行人还是府衙门口守着的差役都不禁侧目。
“景思?”
言斐一出府衙门口就看见戚景思呆立在这场细绵的雨夹雪里,他连忙两步冲上去,也没注意着脚下结了冰的石阶湿滑,险些摔倒。
戚景思上前两步将人扶住,抱了一路的油纸伞终于从怀里掉了出来。
他眼疾手快地将伞接住,一手架着言斐,一手握着对方送的伞,也说不出怎么了,总觉得面上别扭。
“这不是带伞了吗?”言斐不明所以地盯着戚景思手里的纸伞,“怎么不撑上?”
他接过戚景思手里的油纸伞,撑开才现是自己之前画的那一把。
照例伸长手臂把手里那柄纸伞举得很高,但他另一只手温柔帮戚景思拂去眉上散碎着的雪花时,动作却很自然。
被言斐冰凉的指尖抚过眉心,戚景思一阵轻微地战栗。
再睁眼时他看着言斐笑得眉眼弯弯,抬头望着两人头顶的纸伞;他一直只知道扇面留着言斐的丹青,却不想内侧还提了一诗——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喜欢吗?”言斐望着戚景思,柔声问道。
戚景思看着眼前精致含笑的眉眼里装着期待,也看着头顶一即使是自己肚子里这点墨水也能读懂的诗。
虽然一时不知究竟该把眼神落在哪里,但他还是鬼使神差般地轻声回了句:“喜欢。”
感受到府衙大门内投射出谨慎的关注目光,言斐拽了拽戚景思的衣袖,将人带着往后巷走。
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有风险,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与戚景思熟识,不想把戚景思也牵扯进来。
戚景思被人拽着走,接过言斐手中的纸伞,回身瞧见了衙门口几簇异样的目光,半晌后才问道:“你怕人看见?”
“也……不是。”将人带到远离府衙的后巷,言斐才支吾道:“衙门里尸位素餐之辈太多,他们吃饱了没事干,总跟市井里的长舌妇似的,爱传闲话儿。”
“是也没关系。”戚景思虽不置可否,眸中的神色却暗了暗,“小叔叔怕你除夕没有地方去,让我来问问你上不上家里来,你若是不方便也不必客气,我回了他就是。”
“没有!”
看着戚景思重将伞交还道自己手中,转身已经走出伞外,言斐小跑两步将人拽住,“没有不方便,没有客气,也没有怕人看见——”
“戚景思,我一定会来!”
戚景思没有回头,只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把伞拿走罢。”言斐绕到戚景思跟前,拉起戚景思的手,重将伞递了回去,“我这里从后门进去就几步路。”
他踮脚轻轻搂住戚景思,温柔地伏在戚景思耳边小声道:“你别着凉了。”
言斐说完就转身跑开了,于是这场雨夹雪里,戚景思撑着伞,又默默地呆立了好久好久。
想起言斐眼底跟林煜一样的乌青,方才的一肚子火就好像怎么也不起来了。
*****
大年三十儿这天,戚景思起了个大早,他特意拖到今天,等街上的铺面都歇了业,才把给林煜做的衣裳拿出来,总怕林煜要是太早知道会让他上街去退掉。
这回林煜倒没跟往常似的节俭,回屋就换上了衣。
戚景思一直守在门口,不时望眼院外,不时瞧瞧门里。
等林煜终于换上做的一身青衫出来,戚景思总觉得哪里瞧着不对,明明是照着林煜旧衣裳的尺寸裁下的,穿着总好像又宽了些。
正张罗着再好好劝劝林煜,夜里好生休息,可话还未出口,他就听见院外却传来一声门扉的“吱呀”轻响。
他回头就瞧见言斐拎着一包喜庆的红纸包着的年货进门,上回离得近,没仔细瞧清全貌,眼下看来,言斐这些日子也清减不少。
“小叔叔。”言斐进门便忙着对着林煜作揖行礼,“年吉祥。”
“好孩子。”林煜也难得笑得这样开,“等会吃罢饭,叔叔给你们包压岁钱。”
“叔叔,言斐翻年十九了,哪里还好意思收压岁钱。”言斐将手中的见礼递给身旁的戚景思,“叔叔不如送一副字给我回家供着。”
戚景思接过言斐带来的东西搁在一边,看着门口俩人和谐的寒暄,小声在言斐耳边揶揄道:“倒真是鹤颐楼的少东家,真会做买卖。”
“光霁公子的亲,我哪儿舍得卖——”言斐瞧着心情好,也不在意戚景思的挤兑,“要不你也写一幅给我?我一并供着。”
戚景思横了言斐一眼,拎着东西往东厨间走。
林煜看着两个孩子打,真就像个慈爱的父亲,“最近都是景思下厨,你还没包过饺子罢?要不要跟着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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