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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叶任生本就叫来给他用,那小二无意寻错了房间,却送对了人。
徐徊抬手作止,小厮只得默默隐在角落,二人皆未作声,徐徊仍旧专注脸上之事,不出片刻,那小二便提着木桶去了隔壁。
房门敲过两回,叶任生便从里头开了门。
“哎哟客官,原来您在这屋,我这老半天竟是叫错了门。”小二讪讪。
叶任生望向客栈几个伙计手上提着的热水,侧目瞧了眼另一边,“这热水是要送与那边的客人用的。”
小二讶然,“可是我去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啊,我这还说自己搞错了屋呢。”
“没人应?”
叶任生诧异地看向徐徊紧闭的房门,屋内亮有灯光,何故不来应门,难不成已然醉昏在床?
瞧店内伙计人人额头挂汗,甚是辛劳,叶任生只好闪身让其将热汤送与自己房中。
待人离去,叶任生行至徐徊屋前,敲响了房门。
“徐贤弟,你已然睡下了吗?”
屋内无人应答,且窗前无影晃动,许是当真醉昏在床了。
“贤弟!”叶任生顾不得礼数,加大了手上力道,“贤弟浑身湿透,若不及时热汤沐浴驱寒,该是当真要生病了。在下叫那伙计送了热水,你且先起来泡过再睡也不迟。”
仍旧静默。
“哐哐”敲门声于廊内回荡,“徐徊!”
许是最后一道吆喝声音过大,屋内隐隐传来惊呼,“……哎!”
一阵窸窣嘈杂后,踢踏脚步声伴着徐徊迷糊不清的呢喃传出,不出片刻,窗前闪过人影,徐徊开了门。
“任生兄,”徐徊扶着门边,仍旧是那副发丝凌乱,浑身湿透的模样,“你怎的还不休息?”
瞧其满头糟乱,睡眼迷离,叶任生眉头蹙起,“你还当真是就这般湿漉漉地醉昏了。”
见其屋内床榻整洁,但桌歪椅倒,怕是连床都未来得及爬上去。
“那伺候你的人呢?”满屋不见那小厮的踪迹。
徐徊轻敲着额鬓,面上挂着醉酒的难受,“小弟……小弟大概是叫他回去拿行囊了。”
闻此,叶任生面色愈发不妥,“不记得叫他伺候你歇息,倒还记得行囊。”
见其面色怫然,徐徊不禁又嘿嘿乐起来,“任生兄还在生小弟的气呢……”
这般毫无正形的语气,叶任生险些又冲其开呛,但瞧之醉态惺忪,俨然辨不清东西南北的样子,她只得忍耐过去。
“如此睡下,你明日必然生病,还是得泡过热汤驱寒才好。”
说罢,想起那热汤已被尽数安置自己房中,叫其搬走显然不妥,只得两人交换房间才行。
然而眼下徐徊一步三晃,说话间便险些跌倒,若非有房门撑着,怕是要摔个颜面朝地。
无奈,她只得上前将人扶正,“你且随我来。”
“去,去哪儿?”徐徊被引着走向叶任生房中。
进门便被叶任生推到了里间的屏风后,“小二敲不开你的门,便将热汤送来了我这里,你且趁热泡过,今夜便在此房中歇息吧。”
“任,任生兄,”见她转身欲走,徐徊下意识伸手挽留,“你要去哪里?”
“我去隔壁那屋。”
也不知徐徊是听懂还是没听懂,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扯住叶任生的手,且还肘腕一转,硬是将叶任生拉到了身前,若非后者天性警觉早有防备,怕是便要被扯进湿哒哒的怀里去了。
“贤弟?”叶任生疑惑地望向徐徊紧盯过来的双眸。
不知怎的,徐徊忽然像是那失了族群的狼崽一般,周身颤瑟,眼神可怜,声腔呜咽着:“任生兄,你不要走……”
许是那目光太过凄楚孤寂,惹人惜怜,叶任生倏尔忆起日前他曾与自己说起,父亲早逝而家道中落,以至受人接济拜于学士馆。
如今细细想来,纵然满身才华得贵人赏识,也难逃寄人篱下,承人恩惠。便是如今表面的恣意洒脱,善解人意,未尝不是饱食人间辛酸苦楚换来的。
世事无奈,身不由己,终究皆是苦命之人。
“好,我不走,你且放心去洗浴。”叶任生轻轻抚过他的手背,叫其安心。
许是她温柔语气叫他宽心,抑或这安抚动作令其踏实,徐徊当真缓缓松开了手,嘴角勾起了乖顺的弧度,随而伸手解开了腰间濡湿的衣衫。
见状,叶任生立时转身,走出了屏风,“咳,愚兄去外面……泡壶热茶。”
待屏风之后传来撩水沐洗之声时,叶任生方才卸下口气,只觉安抚糊涂醉鬼比处理一晌商事还要心累。
这般想着,她行至案前,从那备好的茶壶中倒了杯热茶,饮过几口,总觉不若那剑刺梅来的有滋味,便撂在了一旁。
已是夜深人静,上床安寝之时,叶任生总要信守承诺,等徐徊收拾妥当再休息。眼下百无聊赖,于灯下打坐,忽而瞥见床榻边角有一旧卷,想是前人遗漏,便随手捡起阅过。
许是她这头许久不声不响,徐徊在里头不放心,便询问:“任生兄,你还在吗?”
“在的。”叶任生无奈。
若非神思清明,她倒真怀疑自己与那徐徊换了处境,自己是那胆识粗糙的汉子,他才是纤细柔软的女子。
但转念过,又觉自身陷入思想之囹圄,汉子并非皆是勇猛,女子也并非全然娇弱,故常言动静相和,刚柔并济,从而通晓庄公所言,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灯花炸响,烛火摇曳,叶任生掀过一页旧卷,那引经据典,解读庄公的诗文忽而没了下文,变成了一段离题万里,不知所云的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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