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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水凤睡得美,萧暮云这边却有一堆不美的事情要处理。
李知州被接来县衙,就催着叫张县令找个兽医,把那些疯的马匹都检查一遍。再找个郎中给他那“弱不禁风”的表外甥曹松德看看伤。
张县令叫来唐仵作,不一会儿便检验出那些马匹中了一种不易察觉的慢性的兴奋药毒,如果不及时救治,这些马恐怕半个时辰后就会气绝身亡。
唐仵作叫来几名虎贲营护卫按住马匹,将马匹的四蹄都捆绑住,然后给每匹马放出有毒的黑血,再叫张挺他们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熬了整整一锅的药水,待药水凉了。用那一根长条的鱼肠管子,分次喂给那些马匹喝下。
再看,那些马匹喝下药水,不到半个时辰,各个都痛苦地蹬着四蹄,又缩着脊背,挣扎嘶鸣,一个个张开嘴巴开始呕吐不止。
登时,十几匹马嘴巴齐齐射,棕黄色液体从马嘴里“呲呲”地喷涌而出。棕色的药水混合着淡黄色的草料碎渣,还有各种黏糊糊尚未消化的食物,纵横流淌于整个衙门后院的地面,霎时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酸腐气味。
有的马吐着吐着就翻起了白眼,有的马全身抽搐着歪脸咧嘴,舌头扯出来半寸长,有的马四脚腾空乱踢踏一通,甚至还有几匹马一边呕吐,一边在院子当中拉了好几大坨的热乎乎冒着气的马粪,顿时搞得整个衙门院子里,臭不可闻,无处下脚!
张挺翘着兰花指捏着鼻子,表情痛苦地跟萧暮云抱怨:“这下可好!咱们这清水衙门快成臭水沟衙门了!”
唐仵作急忙喊着衙役推来小板车的草灰,将草灰倒在那些屎尿粪便药水草渣上,几个护卫和衙役操起铁锹、扫帚很快将弄脏的地面收拾干净。
地面干净了,但气味还在。众捕快衙役都捂着鼻子隐隐作呕,有人甚至受不得这视觉、嗅觉的双重暴击,一边捂嘴一边呕吐起来,形容跟那些呕吐的马匹并无二致。
李知州忙得往屋子里躲,张县令也被管家老安拉回房内,张挺也机灵地拉着萧暮云跑进屋子里避祸,独留其他几名护卫在旁看护那十几匹中毒的马匹。
那些马匹吐完之后,唐仵作又指挥着护卫再继续给马匹灌清水,就这么反复几次,整个大院的地又被冲洗了一遍。
地面是干净了,可空气里,仍旧弥漫着那股复杂得难以形容的臭味,久久不散。
唐仵作这边跟那几个护卫嘱咐,让他们再观察一会儿,就可以牵到后面马厩里头,若能挺过今天,那就没什么大事。
一门之隔,那股惹人呕吐的气味还是顺着门缝往屋子里钻。
李知州喊着快些熏香,这边张挺没什么经验,就急急忙地从香桌下面抽屉里,拿出来一盒子长寿线香直接点燃了几十根香,熏得室内云雾缭绕,人影婆娑,眼泪直流。
李知州与张县令隔着一张桌子坐着,仍看不清彼此的脸,主打一个“朦胧美”。
这边刚把马匹弄完,唐仵作手都没洗,就走进来,一把拉过曹松的手来诊脉。
曹松德满脸嫌弃,满心质疑,可挡不住唐仵作是奉命前来给他诊治,也只能忍了。
还没等他说话唐仵作大手用力掰开曹松德的嘴巴,那手指带着一股难闻的药草味,豁然在他口腔里搅动起来,曹松德只觉得喉咙紧,舌头不敢乱动,生怕唐仵作手指尖碰到自己的舌头。
李知州见唐仵作诊治的手段奇怪,便问张县令,“张县令,刚这位为马匹治毒,现在又为本官的外甥医治。他到底是人医还是兽医?”
张县令笑着捋了捋胡须,“知州大人,有所不知,此人本是本官衙门里的仵作。精通医术和各类毒药,解剖尸体与救命治人,这并不矛盾啊!人和牲畜,他都能医治。”
解剖尸体与救命之人不矛盾?
李知州的包子脸上两撇虾须抖了下,这个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治法,他也是头回见。
张挺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唐仵作一脸肃然,“知州大人,人和牲畜没什么两样。”说着又拿一根木勺药粉往曹松德唇边送,说了句:“张嘴。”
曹松德被唐仵作捏着关节,想躲都躲不开,只能听话地张嘴。唐仵作又拿起桌上的水壶嘴往曹松德嘴里怼,曹松德也只能就势把水往肚子里咽。
唐仵作又捏了捏曹松德的脉门,捏了一会儿,又用一只小木槌在曹松德胸前敲了敲,随手把那木槌,朝张挺那边一丢,张挺动作灵活地双手一接。
张挺掩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乖觉地站在萧暮云身后,小声嘀咕着,“关键时刻还得是咱们唐仵作,是驴子是马,是畜生是什么都能治!”
萧暮云提醒张挺:“张挺,你低调点,那个曹松德一直看你的眼神不善。”
张挺哼哼道:“那又怎样?头儿,你没看出来嘛?他在那个知州表舅眼里还不如这些四条腿的牲畜好用。我早就说过,他就是个华而不实的绣花枕头,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被那马一蹶子就给踢没了半条命,恁不抗造!”
这时,唐仵作诊治结束,回过身朝张县令、李知州行礼道:“回二位大人,曹总领的伤没事了,这几日只需注意静养,以后尽量少动武。”
听见此话,李知州的面上已经露出了不悦,他偏过脸,斜睨着曹松德,仿佛在看一个即将报废的物件。
那眼神里无情与嫌弃,毫不掩饰,几乎在场所有人都看得见。
“不能吧?松德,你打小习武,刚刚不过被那马踢了一脚,吐了点血而已!怎么这就伤了根本了?”李知州的声音更是冰冷。
当众让一个护卫营里的统领少动武,等于当众宣告这个人已经废掉了!
这无异于灭顶的侮辱!
曹松德登时脸色爆红,窘迫里带着怒意,手指着唐仵作:“大人,您莫要信此人胡说,他不过区区一个仵作,又不是正经郎中,懂得什么诊脉医治之理?!我曹松德区区七尺男儿,哪有那般脆弱?”
曹松德此话无异于捅了唐仵作的肺管子,“曹统领!你体质本就先天不足,不适宜习武,当初硬,又不知你拜的是哪门子的狗皮膏药师傅!早已伤了心脉还不自知?!刚刚若非我那干闺女及时用药丸护住你心脉,你此时早就吐血而亡了!”
曹松德蜡白着脸,此刻气息本就虚浮无力,却还强作争辩:“你胡说!我堂堂虎贲营副统领!我会先天不足?我心脉不足?”说着,朝众人扫了一圈,眼光停在了张挺身上,手指向张挺:“就是他!是他!就是他刚刚把那个丫头的药丸硬喂给我吃!一定是那个药丸有问题!快把那个丫头抓过来!”
李知州放下茶盅,“松德,那丫头救了本官,如此揣测人家,这不大好吧?”
曹松德眼光扫过张县令、萧暮云等一众捕快、衙役,继续道:“大人有没有想过,那雪蹄驹最是听话的,怎地进了这莲花县就突然地疯?又这么巧的就当街作?大人这有没有可能是某些人的阴谋?”
张挺走过去掐着腰,指着曹松德骂咧咧道:“你奶奶的!曹松德,你这个人好没良心!知你如此,刚才我才不答应我妹子救你!你一大老爷们白长那么大个儿,身子虚得都不如个娘们!我妹子不顾自身安危出手相救,把你从马蹄子底下救下来!连她自己还有伤呢!你不道声谢,却还在这里把屎盆子往我妹子头上盖!你是喝了刚才的马药了?!还是吞了地上那坨马粪了?我呸!救条狗还知道拜拜尾巴道声谢呢!救你这么大个统领居然恩将仇报!我呸!我真为我妹子抱屈啊!当时还不如救条狗呢!曹松德!你自己个儿也不撒泡尿照照去!你自己体格子虚不虚?!你自己心里就没有点吊数?脸皮煞白煞白的,眼窝黑灰黑灰的,再涂个红嘴唇子,你看看你,跟个纸扎店里扎瘪吧的纸人有啥两样?还阴谋?就你这纸糊的体格子,春天风大点,能把你给放天上去!还用得着什么阴谋?”
等他骂完了,张县令沉声制止:“张挺!不可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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