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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椿烨从不过问缘由,只躬身作应,然后静默地退去了殿外候着。
正堂内很快便只剩下了裴野与方啼霜两人。
方啼霜直觉这气氛比方才更要难捱了,他心慌意乱地跪在堂下,连眼皮子都着烫。
“你叫什么名?”他听见座上的裴野淡声问,“这回要是再装聋作哑,那可就没意思了。”
方啼霜虽然年幼,但也知道今夜是这座上的人搭救了自己,但至于他为何要拉他这一把,他是全然想不通的。
阿娘教他要知恩图报,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晾着这位“恩人”不应声了。
于是方啼霜稍稍抬起头,只是依然别着目光,怯生生地应答道:“我叫啼霜……方啼霜。”
“‘月落乌啼霜满天’,”皇帝轻声道,“家中有长辈是读书人?”
“阿爷与阿娘都略读过些书,”方啼霜老实应道,“我……奴婢的名儿是阿爷取的。”
方啼霜不太明白裴野为何要用这样的语气和他唠家常,他还以为裴野至少会劈头盖脸地对他一顿审问呢。
“起来吧,”裴野的态度就像是对待身边的亲近的宫人似的,“到孤这里来。”
方啼霜小心翼翼地从那砖石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腿脚跪得有些麻了,因此走起路来有些变扭,只得缓步慢行地走到皇帝的桌案边上。
他也不敢离裴野太近,所以只是站在桌角边上,怯懦地低着脑袋。
座上的裴野再度执,而后他徐徐然偏头,看向了手边不远处的砚台,里头的墨汁已然快干透了,他不一言,只是淡淡瞧着。
方啼霜就站在那砚台边上,自然也看见了,他心念微动,有些摸不透裴野的意思。
这儿除了他,便再没有旁的宫人可使了,裴野总不会自己动手研磨,所以……这是要使唤他的意思吗?
方啼霜心思浅,想事情自然也思虑得慢,眼下他也来不及多想了,他总觉得自己再多耽搁一会儿,这座上之人便要不高兴了。
于是他便伸手拾起了砚台边上的一枚墨块——那看起来已不是他白日里用的那块了,然后他认真地往砚台中添了一些水,可惜动作实在不太娴熟,手腕一抖,水便倒多了。
方啼霜偷偷觑了裴野一眼,见他没有要怒的意思,便硬着头皮装没事人,继续开始着手磨墨。
旁侧座上的裴野这才收回了目光。
方啼霜心里畏惧他,又暗自有些不太高兴地想,他们这些被伺候惯的贵人真真个个都是矫情脾性,要什么想什么全指着旁人自己察言观色,就好像开口多说半句话便会折了他的寿似的。
而且他白日里当值猫奉时要在御前研墨便算了,怎么到半夜了也还是没放过他……
虽然说来也是他自找的。
方啼霜好容易研好了墨,学着宫人们的样子略一躬身道:“圣人请用。”
那道声音有些奶气,是很稚幼的童声,听他用这种天真的语调说这样规矩的话,总让人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裴野提在那砚台中蘸了一蘸,而后不紧不慢地在纸上写了一,只这一,他便又停不动了。
方啼霜不是那心细如的戚椿烨,哪知道他为何又不写了,于是呆愣片刻,也不知该如何找补,不知裴野又要他做什么。
裴野大抵是嫌他蠢,顿了会儿才纡尊降贵开口道:“墨淡了。”
方啼霜有些不解,他看那宣纸上的墨迹已经足够浓了,他从前见阿娘给行军路上的阿爷写家信,墨迹也不过就是这般颜色。
不过他心中虽觉得麻烦,但到底惧于他的身份地位,又碍于他出言搭救的感恩之情,方啼霜还是恭恭谨谨地又重给他磨了一遍。
第二回试墨时,方啼霜瞄见那小皇帝微微皱了皱眉,想来是还不满意。
他忙做好了再研一回的准备,不料裴野却并未再罢,他是懒得再虚耗时间了,这墨汁虽稠了些,但他捏着鼻子也勉强能用。
不过看在方啼霜眼里,便理解成了自己这回磨的还算不错,只是这小皇帝就是爱嫌弃人,非要皱皱眉为难他一下才算完事。
而后裴野便再没开口说话,他便也只得侍立在一侧,默默开始冥思苦想,可他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裴野无故救了他,却又晾着他什么也不审问,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们年岁差的并不很大,但方啼霜却觉得他的心思真是比那些大人们还要难以捉摸。
“孤原先疑心你是猫舍里伺候的内官,”裴野缓声道,“这几日搬入大明宫的只有他们……可你规矩不精、举止愚笨,实在很不像是宫中的教习公公带出来的内宦。”
言外之意,是他这样笨手笨脚的,连进猫舍伺候的资格都没有。
方啼霜虽然心里怪爱胡思乱想,但裴野一开口,他还是怂的不行,害怕得一动也不敢动,尤其是他还提及了猫舍,又有要道穿他身份之意。
那小皇帝见他如此,面上却有些玩味:“怎么?又哑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啼霜:领一份小鱼干,打两份工,既没有猫权,也没有人权的小可怜。
第二十一章有人在跟着他!
方啼霜又成了锯嘴葫芦,他年纪尚幼,又不识规矩,实在很不知道什么话是该说的,而什么话又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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