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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伤好了,但疤痕消不去。每次看到铜镜里那一条条丑陋的伤痕,他不再怨恨愤怒,他觉得激励,从这些伤口里汲取力量,鞭策自己。身在皇家,只有手中有权势,才能不受欺凌。总有一天,他也要让阮丹青尝尝那顿鞭打。不止是鞭打,他还有好好的羞辱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他的谎言,让他千刀万剐,被天下人唾弃。为这复仇的一幕,他心中千百遍的演练。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乾坤殿里一场闹剧。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干什么。三年来,他在西北边关,白天顶着灼热风沙,晚上忍着彻骨冰寒,一日一日一夜一夜的熬着。乾坤殿那一夜,一遍一遍在脑子里回放。和当年那顿鞭打时一样的事情,依然是为了这个窝囊废阮丹青,只是这次下手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委屈,伤心都不足以形容。他只是觉得绝望。然而一年一年过去,他终于相通。这事不能怪父皇,甚至也不能怪眼前这个窝囊废,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冲动。当时殿上还有阮芳庭,他不是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做。到头来,这太子之位虽然是阮丹青的,可太子之实,确实他阮芳庭的。而自己,为这冲动付出了三年。也好,这三年他也没有白遭罪。冲动!是啊,自己年少冲动。只是因何而冲动,他十足用了三年才想明白。想明白了,这迟到了五年的道歉,听在耳朵里,就什么也不是了。他受的罪,吃的苦,费的心机,动的念想,从来就不是为了什么道歉。从五年前,他和这个窝囊废掉进海池里那天起,这个莫名的冲动,就种进了他心里。脸上的愤怒之色渐渐退却,阮芳甯一步一步缓缓后退。退回到原先的位置,伸手微微一掀衣摆,跪地俯首。“微臣鲁莽了。”他淡淡说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退让,阮丹青错愕,手一把扶住镜台一角,眼睁大,不解得看着伏跪在地恭敬行礼的阮芳甯。“你。。。。。。”手一指,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殿下身体不适,就好好休息。微臣下了朝,再来拜望殿下。”阮芳甯依然伏跪,不卑不亢道。“哦,哦。”阮丹青喏喏道。阮芳甯起了身,掉头大步离去。走了几步,停住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转头离去。阮丹青手还扶住镜台,怔怔站着。不明白这人怎么的气怎么突然就消的无影无踪,难道就因为自己那一句迟了五年的道歉?不可能!若这人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何至于当年乾坤殿那一出。前后这两场,加起来十足五年时光,这人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罢休。只怕。。。。。。只怕是风雨欲来之前的那刻宁静而已。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下了朝,还要来拜见。真要命了,咬得比蛇还紧。罢了罢了,早来早了,早死他还早超生。阮丹青咬了咬下唇,手捏紧。7 奇怪家宴“今晚是家宴,大家就不要守着君臣之礼,随意些吧。”今上坐在上首,笑呵呵说道。阮丹青在左,阮芳甯在右,坐在桌子两边,他一说完,两人各自点头,应声。“来来来,这第一杯自当恭祝芳甯归朝,这三年来,幸苦了。”今上举杯。“父皇厚爱了。”阮芳甯急忙起身,弯腰举杯过顶。“家礼,家礼。坐回来!”今上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是。”阮芳甯这才回坐。对面阮丹青低头不语,怔怔盯着面前的酒杯。“太子。”今上轻唤。他这才惊醒,眨眨眼,举起杯。“敬瑞王。”说完,仰脖一口喝干。阮芳甯眉动了动,举着杯,看向今上。今上只是微微一笑,抬了抬手,示意他受下。杯到唇边,他一口喝下。皇宫佳酿,甜糯香软,不似西北烧刀子,热辣,够劲。丝竹声声,舞裙飘飘,婀娜舞姬在殿里翩翩起舞,气氛这才热乎起来。“来,这是宫里新得的藕,尝尝。”今上夹起一片藕,放在阮丹青面前。“谢陛下。”阮丹青低头略略行礼。“快尝尝。”今上和蔼催促。他这才用银筷夹起,凑到唇边咬了一口。见他吃了,今上面露欣慰之色,又夹起一片,放到阮芳甯碗里。“芳甯也尝尝。”“谢父皇。”阮芳甯点头,夹起咬了一口。藕片很新鲜,脆嫩多汁,口感清爽。只是藕到底还是藕,去不了那股淡淡涩味。放下筷,他举杯。“芳甯敬殿下。”阮丹青嘴角不露痕迹淡淡一笑。该来的总还是要来,见招拆招吧。“谢瑞王。”举杯,从容喝下。今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头一片了然。芳甯这是寻思着要灌太子酒,捉弄一下。可惜了,这孩子其他都不行,喝酒却算得上强项。要灌醉阿浓,可不容易。四五杯下了肚,阮芳甯也回过神来了。想不到这单薄如纸,见风要倒的窝囊废竟然还是个能喝的。心里隐约有了些许好感,可却依然不服气。父皇这一场所谓家宴,只请了自己和他,摆明了是想说和他们两个。父皇对这窝囊废的偏心,也算是没道理没来由。只是他受了三年苦,总也该让他找回来点才好。心中一动,脸上浮起一丝狡诈浅笑。“父皇,宫里的酒虽香醇,但太软了。孩儿在西北喝惯了烧酒,这次还朝带回了一些,不若取来给父皇和太子尝尝。”他笑颜提议。今上笑了笑,眼一眯。“也好,芳甯既然带回了土产,到是要尝尝的。”阮丹青依然寡言少语,沉默呆坐。丝竹变换,鼓点渐渐软腻起来。两个身披轻纱,衣着怪异暴露的少女,开始和着丝竹扭腰起舞。“这是南蛮人的细腰舞,很有些风味。”今上手里银筷轻点,笑语道。池中少女嘴角含笑,十指芊芊,细腰款款,蛇一般妖娆舞动。“风情果然不似中原。”阮芳甯看了一会,说道。瞥眼看对面,阮丹青也再看,清冷侧面,手隔在桌案上,松松懒懒搭着那两根银筷。手指纤细白皙,竟比那舞池中的少女还柔媚几分。心中隐隐一动,腹内软软一阵热。“太子今年有十四了吧。”今上漫不经心问道。“是,陛下。”阮丹青回头,低应。“这日子过的真是快,一晃眼,阿浓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阮丹青清冷的面色变了变,微微尴尬。“儿臣还小,尚不考虑婚姻大事。”今上呵呵一笑。“陛下,酒来了。”内侍捧上小小一坛酒。“我来。”阮芳甯起身,接过。轻轻解开封口,一阵浓香溢出。“果然好酒,可有名字?”今上拍了拍手。“这就名唤痛快。”阮芳甯一边说,一边先为今上斟了一杯,然后为阮丹青满斟一杯,最后才是自己。将手里酒坛放下,他端起杯。“儿臣敬父皇,敬太子。”说完,一口喝下。今上朗朗一笑,凑到嘴边喝下。阮丹青看看自己的杯,酒都险险溢到杯口,阮芳甯戏弄之意昭然若示。捏起杯,凑到唇边,酒香扑鼻而来,浓烈欲醉。酒液入嘴,一阵爽利,犹如一股热液入喉,一路滚烫而下,在腹内熊熊燃烧。额头顿时冒起一层薄汗,嘴微张,吐出一口热气。“果然是痛快,好酒。”今上捏着手里的酒杯,笑道。阮芳甯笑笑,捧起坛子又舔满一杯。这西北的酒可不似京城里的酒这么软趴趴,舔糯糯的女人气,窝囊废就算酒量好,只怕也挡不住几杯。他酒坛凑过来,阮丹青就知道还没完。若一场烂醉能一笔勾销彼此的过节,他到也是乐意的。烈酒入喉,一阵熏熏爽利热辣,出了汗,还真是颇感痛快。第一杯今上没拦,第二杯也没拦,阮芳甯的胆子就放开了许多。三杯四杯,那白粉冰玉似的面庞冰消雪融,渐渐浮上霞色。清冷眼神里也融进了酒意,醉醺醺,软飘飘起来。到底还是中招了。阮芳甯眼一眯,唇微抿,喉结滚动,灼热酒液烧痛胸腹。“你们说,这两个妙龄女子,哪个更好看?”今上似也微醺,伸手笑指舞池中那两个妖娆少女。阮丹青一手支着,歪头看向舞池中,嘴角漫不经心撩动,轻笑。“儿臣不知。”阮芳甯也转头,定眼看了片刻。“左边那个,身材更好。”今上呵呵一笑。“我到觉得右边那个更有风情呢。这一对妖娆妙人,不如一人一个,赐给你们两个吧。”阮丹青抬头,脸一下红起来。“不不,我。。。。。。我。。。。。。”连连摆手,喏喏道。粉面酡红,眼波含醉,局促尴尬,低头娇怯。对面阮芳甯只觉得肚子里的酒一下烧腾起来,浑身燥热。最风情,最妙的是眼前这个窝囊废。今上却哈哈大笑,手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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