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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卿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情变得有些冷漠,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手指轻抚着指甲盖,看不出此时此刻是个什么心思。不过看他暗沉下去的神色,程旬旬心里倒是明了了几分。清嫂那孩子估计是有事儿,而且这事儿应该跟周衍卿还有点关系。
程旬旬暗暗的看了他两眼,想来这个问题是问的有些冒然了,她微微抿了抿唇,眼珠子转了一圈,想了想准备转移话题,本来这件事的重点就不在那个叫做汛汛的女孩子身上,她也没有太大的兴去刺破周衍卿心底的事儿,不过是随便一问,完全没想到会戳中周衍卿的心事。
“对不起,我多嘴了,你不用……”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衍卿便抬起了眼帘。出了一丝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说:“清嫂的女儿是不是姓周我不知道,这件事谁都没有去深究过。”
程旬旬沉吟了片刻,忽然想到她在周家这八年,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清嫂有丈夫。原本她一直以为清嫂是无儿无女的,并且一直没有嫁人。如今她看到清嫂跟周景仰的举动,再加上清嫂说的话,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可能清嫂的女儿是周景仰的。
“清嫂嫁过人。嫁人后不到三个月就爆出自己怀孕了。”周衍卿淡淡叙述着,“那男人之前是给周家当司机的,后来老太太给了他们一钱,本来是想让那男人出去创业安家的。”
“别说那男人自己拿了钱跑了,然后清嫂又回到了周家。”程旬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不是。那男人死了。”周衍卿的语气淡漠。在说这个死字的时候,丝毫没有半分情绪的波动。
程旬旬的笑容僵在脸上,有点不上不下的,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勉强的扯了一下嘴角,说:“这么可怜,那清嫂这辈子也算坎坷了,死了丈夫又死了孩子。”
“听说是死在一项工程上的,失足从架子上摔了下来。当时正好清嫂的女儿十岁,两人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日子过的也是中上水平。那男人做了包工头,清嫂到底是跟了老太太有些年了,这方面或多或少还是会帮他们一把,可是好日子却不长。男人死了之后,清嫂才现那男人竟然在外面包养了个女人,男人的大部分财产都给了那个女人,清嫂上门去找那女人算账的时候,才知道那女人跟自己的丈夫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堪称圆满,这个小家很早就存在了。”
“后来呢?”程旬旬听的认真。
“后来,后来清嫂就带着女儿又回了周家。”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说:“那男人在外面都生了一儿一女了,你认为他会给清嫂留半分钱吗?清嫂这辈子也只会当保姆,反正到哪儿都是当保姆,当时她又带着个孩子,走投无路之下她自然就回到周家了。”
“那个男人竟然一分钱都不给她?可当初他们出来创业,包括他们能过的那么好,不都是因为清嫂吗?清嫂为什么不争?”
“你猜。”周衍卿淡淡的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程旬旬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大致能够猜到为什么,想必清嫂的女儿并不是那男人的种,而那个男人可能是后来知道了点什么,否则不至于把所有的钱和不动产都留给了外面的女人。
从头到尾他就戴着一顶绿帽子,窦兰英知情,周景仰更是清楚明白,那些个钱和创业的机会,很大程度上是给他们的补偿罢了。至于那男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死,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这都跟程旬旬没有关系,她可以不知道,也不会费心思去猜,她摇摇头,说:“不想猜,反正不管清嫂经历过什么,我的孩子跟她无冤无仇,我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来害我的孩子。汛汛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跟我倒是有点关系。”程旬旬的话再次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给打断了,他的目光幽深,就这样无波无澜的看着她,继续道:“而你是我的妻子,周诺是我的儿子,都是跟我极度亲密的人。”他墨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了程旬旬终于出现一丝裂痕的脸,她的淡定最终在周衍卿这几句轻描淡写里破了功。
“那又怎么样?她若是想报仇,她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何必要等那么久!”
周衍卿轻笑一声,“你怕了?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找了一个大麻烦。”
程旬旬微微拧了眉,别过了头,说:“如果她是完全听任周景仰的话,我想现在她就不会轻举妄动,毕竟有一件事周景仰还希望我帮他完成。但清嫂如果是存了别的心思,我就不敢保证了。这孩子也有你的一份,你也有责任保护他,是不是?”
他并没有回应她的话,只看着她,问:“后悔吗?如果我告诉你,一直以来周家有一个人就想让我死,你会后悔吗?”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对视着,良久程旬旬才低低的笑了笑,说:“不后悔。”
“跟到底了?”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或者说你会让我跳槽吗?”程旬旬唇边泛起了一丝笑,笑容里含着一抹淡淡的无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周衍卿闻声哈哈的笑了起来,眉梢微微一挑,双手抱臂,点了点头说:“‘跳槽’两个字用的很好。”
程旬旬没理会他的话,“老太太那边你能摆平吗?看她的样子恐怕是非把孩子带回周宅不可,这孩子若是真的进了周宅,等于是落了把柄在他们的手里,我可以想到周景仰拿孩子威胁我的样子。”
周衍卿站了起来,调整了床铺的度,看着程旬旬缓缓躺下,旋即又给她掩好了被子,说:“放心吧,你能想到的我都能想到,还不至于愚蠢到让人捏着我和你的把柄。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程旬旬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周衍卿及时用手指封住了她的唇,笑容虽是温和的,但眼神里无不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明显是在提醒她不要问太多。程旬旬看了他一会,才闭了嘴,不再多说。随后他便站在婴儿床的边上看了一会孩子,见着程旬旬闭了眼睛,才走出了房间,找了个窗口抽烟。
……
隔天,周婵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均是她丈夫打过来的。她头疼的很,坐在床上双手牢牢的摁住额头,轻轻的揉了两下,仍然无法缓解宿醉之后那种痛感。她靠着床闭目坐了一会,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默了一会,才抬手将手机举到了眼前,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老公两个字挂在屏幕上。
她缓缓的扬起了唇角,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便将电话接了起来,“喂,怎么了,打那么多电话,是怕我出事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温和的笑了笑,说:“是啊,昨天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你都不接,我就怕你被人拐走了。”
“昨天睡的早,把手机调了静音所以没听见,老实说你是不是搞不定两个孩子,打电话过来求救的?”周婵哼哼了两声,声音还是有些黯哑,人已经下床并拉开了窗帘,外头的雨还在下,天空灰蒙蒙的,看得人心里压抑。随后,她又看了看时间,说:“都已经这么晚了啊,你怎么还不睡觉?”
“打算睡了。”
“你不会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才给到打电话吧?穆森,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该知道,而且这里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根本不会出事,你别老是把我当成一个孩子。过了年我都三十五了,有些事情我心里有分寸,你公司事那么忙,别再那么费心的关心我了。”周婵站在窗户边上,一只手捏着窗帘,面对穆森的关心,心里头莫名的滋生起了一阵烦躁。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周婵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口气有点重,微微抿了抿唇,暗暗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了灰蒙蒙的天空,低低的说:“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可能我的关心真的有点多余,我总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你,什么都需要人照顾,提醒。”他的语气仍然温和,顿了片刻,才略有些犹豫的问:“小婵,你见他了吗?”
周婵捏着窗帘的手紧了紧,心头顿了一下,她以为穆森永远不会再提的,起码自从她跟着他去了美国,义无反顾嫁给他之后,他就再没有提起过。这会他忽然提起来,周婵反倒愣住了,默了许久之后,刚刚张嘴,电话那头就传来了穆森淡淡的笑声,说:“好了,我真的困了,那这几天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但孩子们要是闹的厉害,我还是会给你打,你知道的我不会带孩子,这两个孩子又特别粘你,我没法子。”
“我见到他了。”周婵没有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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