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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折回来的蜡梅枝已经放进陶瓷做的花瓶里,摆到了桃木桌子上,瓶中注满清水,以保证腊梅花开放所需的养分。
林桑青窝在美人榻上,悠哉悠哉地偏头看着高低错落的腊梅花苞,想到什么事情,她微微偏头,问在一边伺候的枫栎,“我听方御女说过,位分升到妃位以后,便能向皇上申请出宫省亲,那么,枫栎你知不知道本宫何时能向皇上申请出宫省亲”
枫栎垂恭谨道“回娘娘,您刚受封为妃,要省亲的话估摸得过些日子。”
“唔”了一声,林桑青闷闷点头。也是,总不能这边刚册封为妃,那边她就申请出宫省亲,倒显得她多急不可耐似的。
殿内都是自己人,可以不用太过在乎形象,不像在保和殿,时刻得挺直脊背保持形象。她平躺在美人榻上,慵懒地翘起二郎腿,正打算把手也枕到脑袋后面,再悠哉悠哉的晃几下,殿门口突然有人通报,说白瑞白公公求见。
方才大典结束后,萧白泽送林桑青到繁光宫门口便回去了,说是朝中还有事情要处理,不能长时间陪她。
现在他身边的贴身公公白瑞突然来访,林桑青一琢磨,估摸是送赏赐来的,譬如妃子才可以佩戴的步摇或是簪花,不然好端端的,白瑞到繁光宫来作甚。
她忙把身子坐直了,市侩地搓搓手,命人唤白瑞进来。
白瑞匆匆进殿,两只爪子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拿,身后也没有跟捧着托盘的宫人。“娘娘”他弓腰行了一礼,抬起头,语气仓促而焦急道“请您快到启明殿去,皇上有请”
哦,敢情不是送赏赐来的,是让她跑腿的。
失望地躺回美人榻上,林桑青不悦道“有要紧的事么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本宫想歇一会儿再去。公公也晓得的,我们女儿家体力耗得快,本宫的体力全用在上午的封妃大典上了,现在着实是提不起劲去启明殿。”
白瑞为难的笑一笑,“这个”打量林桑青几眼,他凑上前去,刻意压低声音,别有所指道“回娘娘,魏虞魏先生也在。”
魏虞也在耷拉在一起的眼皮子缓缓扒开,林桑青快思考着。魏虞没有在朝为官,他只在萧白泽召见的时候才入宫,而萧白泽召见他不外乎两件事有事商谈、有病要治。
若是他们有事商谈的话,自个儿私底下偷偷谈便是了,萧白泽不可能让白瑞来找她,那么眼下只剩下一种可能萧白泽身上的毒性作了,他让白瑞找她过去,用她的血来缓解毒性作时的痛苦。
她亲眼见过萧白泽毒时的痛苦样子,晓得每多等一刻钟都是煎熬。干脆利落的起身,她拿过架子上挂着的红梅披风,率先在前头带路,“本宫这就去。”
由于萧白泽常年生病的缘故,他所居住的启明殿里特意设了个煎药的炉子,以备不时之需。苦涩的药味常年萦绕在启明殿周围,若哪天药味突然散了,便说明他的身子好了些,但,也许一场暴雨过后,萧白泽再度病倒,苦涩的药味又开始萦绕在启明殿周围。
当今皇帝的身子羸弱,吹一吹风都要病一场,真不知太后为何要扶植他做皇帝。
赶在白瑞前面来到启明殿,林桑青穿过守卫严实的殿门,正要挑开帘子进到内殿,她突然觉得脚底板不太舒服,似乎有东西铬着她了。单手扶着门脸儿,她把鞋子脱了,这才现鞋子里不知何时进了一颗小石子,就是这颗小石子铬着她的。
她抖了抖鞋子,把石子儿倒出来,殿内的说话声倏然传到耳边,“没法彻底拔根吗”
启明殿的隔音效果很好,要不是四下里恰巧安静无声,她又站在帘子边,不可能听到说话声。饶是如此,传来的讲话声仍是微弱得很,得屏气凝神才能听得到。
“说不准。”是魏虞的声音,清雅温润,透着一股子读书人的儒雅劲儿,“你晓得的,你身上中的不是普通的毒,天上地下唯有一枚解药,但那枚解药”顿一顿,没有继续往下说,调转了话茬道“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暂时用宸妃娘娘的血做药引子,配合我调的药一起喝,解毒是解不了的,但是起码作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轻手轻脚穿上鞋子,林桑青扶着门脸儿,目露思索之色。嚯,她猜得没错,什么胎里带的弱症,萧白泽压根就是中毒了,且从魏虞方才的话里听来,萧白泽中的还是甚绝世罕见的毒,就连解药都只有一枚。
殿内静了一会儿,须臾,萧白泽清冷虚弱的声音缓缓入耳,“朕还能活多久。”
几多失落,几多迷惘,这不是一代帝王该有的声音。身为乾朝独一无二的皇帝,他可以剑指四海,可以狂妄不羁,可以冷静犀利,唯独不可以这样失落迷惘。
偷听的林桑青突然觉得心脏颤抖一下,鼻子也开始酸,也不知难过个什么劲儿。
魏虞道“只要宸妃娘娘还活着,你便不会死。”
萧白泽的声音里有些许揶揄,“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只要你还活着,朕便能活着。生了什么事,能让自负医术天下无双的魏先生说出这种妄自菲薄的话”
魏虞笑道“外臣如何能同宸妃娘娘比。”稍许,又修正道“外臣的医术如何能同宸妃娘娘的血比。”
萧白泽笑了笑,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等到气息平稳,他又问魏虞,“确定是她吗”
魏虞笃定道“臣确定。”
又是良久的沉默。
林桑青趁着这阵沉默直起腰,继续靠在门边偷听。唔,他们之间的对话转折很快,且含义都很深奥,她渐渐有些听不懂了,什么读药解药,什么确定不确定,他们要确定什么
“魏虞,”萧白泽的声音缓缓传来,“你看我现在的样子,生不如死,隔三差五要到鬼门关走一回,也会觉得我应该恨她吧。”咳嗽两声,继续道“有时我巴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让她将我承受的痛苦尝一遍,有时又觉得,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若真将她千刀万剐,也许将来某一日,朕会后悔到活不下去。”
魏虞低低安慰他,“阿泽,我理解你,若我是你,只怕会更加矛盾。”
萧白泽没说话,又是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咳。”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落后的白公公终于赶了上来,门口传来守卫向他问好的声音。让白瑞晓得她偷听可不好,林桑青抬手抹一把脸,像是要把满头的雾水给抹下来,终于撩开那重厚厚的帘子,她噙着坦然的微笑进去,“是不是往后皇上的病一作,哪怕隔着千里万里远,臣妾也得赶紧来送血。”
殿内温暖如春,只是没有好闻的花香,多了股子中药的刺鼻味道。
萧白泽躺在龙床上,一张比女子还要柔美的脸蛋此刻毫无血色,林妹妹有多娇弱,他便有多娇弱。
魏虞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站在床边,见来人是她,不禁挑唇笑道“若是隔着千里万里远,等到您返回平阳城,皇上的病怕是早就好利索了,哪里还需要麻烦您千里送血。所以为了免除这样的麻烦,您还是跟在皇上身边吧,能日夜不离才最好。”
脸上的笑有些许松懈,林桑青暗暗想,这样才更加麻烦啊,倒不如让她千里万里跑回来。
魏虞手中早就准备好了银针,该是给她取血用的,林桑青拿过银针,在食指上刺了一下,将伤口上涌出来的血珠子滴进药碗中。她捏着食指挤血,玩笑一般道“往后我得多吃点补血的东西,还得多到寺庙走走,祈求皇上早日恢复康健,如此我才不用做血奴。”
殷红的血滚入黑色的药水中,转眼间便不见,魏虞拿勺子随意搅拌几下,把滴进去的血拌匀了,才递给萧白泽喝。青衫洒拓眉目清冽,魏虞回身轻笑,“娘娘仔细伤口,按住了,免得流出更多的血,届时您便真需要吃补血的东西了。”
林桑青多按了一会儿,等到食指上的针孔不再往外渗血,她才放下采血时卷起的衣袖,一派淡然道“无碍,本宫身子结实,短期内不用吃补血的东西。”
一碗药下肚,萧白泽的神色明显好多了,他冷着苍白的脸,看也不看林桑青,只冷冷对她道“你退下吧。”寥寥四字,不带任何感情,似乎不愿同她多说话。
林桑青不知他又哪根筋搭的不对,但既然皇帝话让她退下了,她便老老实实退下吧,听皇上的话总没错的。她俯身行了一礼,“是。”再同魏虞颔示意,便转身出去了。
殿内是不散的药草烟,殿外是冬末的艳阳天。
待林桑青走远之后,魏虞从萧白泽手中取回空了的药碗,换一盏清水给他,若有所指道“皇上,你也该确定的。”
他们开始继续之前的话题。
萧白泽有几多踟蹰,“朕不敢确定。”清水入喉,散尽了口中苦涩的中药味,他缓缓道“她像她,又不像她。分明是那样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一个人,现如今突然转了性子,变得圆滑机敏,善于察言观色,怎么想都会觉得奇怪。”他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如星子一般璀璨的眼眸,“唯一不变的,大抵就是从骨子里散而出的懒散了。”
魏虞默然无语,须臾,他又问道“那你想好以后该怎么办了吗”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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