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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松雲山都沉默著,雪下了一遍又一遍,白髮的女孩側著身,蜷縮在小塌上,長長地嘆氣,喘出一口帶著死亡味道的氣。
唐風唐靈這對雙生子跟她說完了話,推開門走了出去,方才擠了五個人的小屋子立刻就空曠了許多。
他們沒有關門,一束久違的陽光穿過屋門落在她的榻上,唐棠伸出手,摸了摸那個地方,好像摸著陽光。
唐雲抓住她的手,想擋住陽光,但被唐棠掙脫了。她笑了一下,可能是因為氣息不夠,這一聲笑顯得很急促。
「沒事的,雲姐姐。」她坦然地說,「我都要死了,還在乎這個嗎?」
「……」
沉默,長久的沉默。
牧行之立在一旁,看著她們長久地對視、長久地沉默。
細小的浮塵在光中飛舞跳躍,這對姐妹一個是高高在上的修真者,馬上會成為唐家的掌權人;而另一個是將死凡人,再過一會兒就要化為一捧塵土。
這本該是十分割裂的一幕,可此時此刻她們的面龐卻有種令人膽寒的相似。
「……」好半晌,唐雲才垂下頭,長發遮住了她的表情,她輕輕地說,「……我知道了,你在怪我。」
唐棠搖了搖頭,唐雲卻視若無睹,接著說:「這也是當然的……你怪我吧。或者,怪唐家也行。」
唐棠還是搖頭。微笑著,堅定地搖頭。
唐雲看著她,眼睛裡搖晃著破碎的霧,這位冷酷的唐家任家主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了——然而她到底沒有。
她俯下身,輕輕地為唐棠理好她白色的長髮,細細地攏住。
唐棠說:「我要跟牧行之說說話。雲姐姐……你走吧。唐家還有很多事情要你處理。」
唐雲複雜地看了牧行之一眼,離開了。
唐棠拍了拍床沿,她蜷著身,眼睛含著笑意,一點也看不出來死亡的頹廢,就像以往無數次拍著床沿喚牧行之讓他坐過去那樣。
牧行之坐在床沿,唐棠緩緩伸出手,牧行之抓起她的手,讓她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像一隻溫柔又忠心的,被豢養的狼。
牧行之忽然想起八十年前,他與唐棠在書閣的那段對話。
一掌之隔,有人要與天地同壽,有人要如蜉蝣般逝去了。
「天地何其廣闊……」她慢慢地說,她顯然也想起來那段對話,「我也不過是……一隻蜉蝣罷了。但能如此肆意地過完這一生,我已經知足。」
多麼漫長的八十年啊,她同牧行之上過山下過海,在花樓拋過繡球也在秘境拔過劍,在最奇險的地方築起高台,從最高的地方一躍而下撲進巨狼的背脊。世上的愛恨情仇她已走過一遍……已經足夠了。
然後她仰起頭,看著他,嘴唇動了動。
牧行之以為她會說,讓他為她守好唐家。
但她只是低低地咳了聲,道:「牧行之……你得走。我死後……你不要留在松雲山。」
牧行之搖了搖頭。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嗓子干啞得可怕。
唐棠說:「我不在唐家,你又不是唐家人,要是以後你受了欺負,沒人給你撐腰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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