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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说姑娘要富养,许家财大气粗,许如之更是自小在金银堆里惯大的,要什么给什么,是以脾性冲的很,有甚气恼抱怨,嘴巴说的总比脑子想还快,也正因着这个,碰见带着笑脸儿和她咬文嚼字,反而找不出说辞,换那嘴皮子刁毒的倒可以比上一比。
许如之听顾青竹话里头的意思,无非指她拈酸吃醋,无中生有的来抹黑人家,顿时跺着脚道:
“我吃醋如何了?总不像你一颗心里头全是伎俩,买个东西央着旁人,还要戴那劳什子的帷帽,生怕不惹眼儿呢。”
泸州湿热,本地女子戴帷帽纱巾还真不多,但在汴梁,这个时节白天去热闹的街市瞧瞧,未出阁的姑娘哪个不遮掩着点?怕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都知道的。
连这等强词夺理的话都说了出来,顾青竹便笑了道:“许姑娘若看不惯我,假如我不戴,你也会挑出别的道理。”
许如之刚要张嘴顶回去,那边却有位妇人走近了,没止步的直直走到她面前,凤眼一凌,唇角沉了沉道:“还嫌不够丢脸?”
“小姑姑。”许如之被惊的怔住,不显眼的退了两步,看起来十分畏惧她,方才趾高气扬的表情霎时退了干净,唯唯诺诺的低了头:“我是...”
妇人睇了她一眼,面色没半点儿好转:“是什么?前几日你那点小动作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人家沈公子可曾理过你半句?结果你还不知道收敛,马上向顾小姐赔礼。”
许如之涨红脸儿,心里头一百个不乐意,奈何抵不住自家姑姑威严,不情愿的跟顾青竹赔过不是,妇人又道:“但凡你还在这许园住,没有我允许,别想再跑出去,不乐意的话乖乖滚回扬州。”
外头婆子丫鬟围的越来越多,许如之面子里子都丢个精光,眼角含泪的飞奔出园子,顾青竹也被那妇人的气势所震,许久才反应过来行了礼。
“让小姐见笑。”妇人摇头叹了叹:“我侄女被教导的没规没矩,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我也有不到之处。”顾青竹连连摆手,住这几天,倒是听说些许园女主人的事迹,眼前女子年纪瞧着不小,方才略略一扫还以为是哪家夫人,这会儿脸对脸站着,注意到她未梳那妇人头,想来是传说中未出阁的许家小姐。
许芸刚探查河道归府,还穿着件对襟长衫,下面长裤束腿,脚上黑色隐纹的绣鞋,走动起来方便的很,顾青竹还注意看了她身后的丫头,也是差不多打扮,身后背着把半人高的大弓,弓柄中间的漆色磨损白,显然是经常使的。
面由心生,打眼一看是干脆利落之人。
许芸早先久居扬州,这跑生意的人,无论男女避不开风吹日晒,从她沾手做盐商后更是如此,所以皮肤稍稍偏黑,笑起来比着方才训人时柔和许多:“顾姑娘不用为她开解,她的性子我这做姑姑的最清楚,若再不严厉点,日后指不定生出什么大是非。”
顾青竹心内赞同,便不再多说客套话,当开口叫人时,又现不知如何相称,三四十岁的年纪大都喊上句夫人,但许芸未成过亲,显然是不合适。
“你大概比沈家公子小上两岁,倘若不嫌弃的话,随他叫我声姨。”许芸淡笑说。
“许姨。”顾青竹从善如流:“不知您这会儿过来是?”
许芸解释道:“我手下一位掌柜痛风严重,前些日子和许郎中打了招呼,托他帮忙诊治诊治,正好路过顺便看看两位大人伤势。”
他们借住许园全靠着顾二爷和许芸的交情,二夫人刘氏在泸州时和许芸颇为熟悉,所以同顾青竹一路走着,也不忘记问候过刘氏和明元的近况。
顾同山刚能坐着翻起了信报,见许芸探病倒没甚惊奇,反急急忙忙的打听起泸州城内一些风吹草动,许芸身为商人,消息哪儿能不灵通,见他问把知道的说了。
张姨娘请门口婆子烧了壶水,简单泡上杯毛尖儿端给许芸,顾同山每日服药不宜喝茶,所以给她又换了杯热水放在床边小柜上。
用过两盏茶,许芸起身告了辞,顾青竹送她去隔壁王大人那儿,回来路上正巧碰见沈昙。
这边天热,沈昙身上的衣物是愈轻薄了,顾青竹还穿得两件,外面套着小褂,他却换上半夏穿的袍子,腰间束的松垮,懒洋洋的提着鞋走着,脸上看起来冷冰冰的,看见她才有点儿缓和。
“今日那个许家小姐找你麻烦了?”沈昙直勾勾的看着她,嘴上问道。
顾青竹看见他,鬼使神差的想起昨日的事儿,伸手欲摸上耳垂,到一半又惊觉不妥,佯装着将碎别到耳后头:“是来了趟院子,不过正好碰着许姨,把她教训走了。”
八月应考,凭沈昙的学问不能保多好,但中举总是没问题的,可底气归底气,该读的书依旧要读,方才正是在写策论,商6气愤的给他说许如之去找顾七姑娘了。
自从他进许园,许如之像苍蝇似的围着身边晃悠,沈昙懒得搭理,加上没住两日便去泸州接顾同山,谁还记得这么个人?现在让他想,连许如之的名字怕都想不起来。
沈昙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沉默了会儿说:“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及时告诉我,那许什么的是我疏忽了,再不会有类似的事儿生。”
顾青竹楞了下:“许如之?”
沈昙满是厌弃的皱了眉:“好像是叫这个,简直不知所谓。”
记得初见他时,还觉得长的天生一副笑脸,便是没甚表情,眼神里也透着笑意,顾青竹心里道了句怪,头回听见他如此明显的讨厌哪个。
“汴梁城我不乐意打交道的也多。”沈昙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弯乐嘴角说:“你还真以为我见谁都是个好脾气?”
顾青竹被问的无言,只得抿嘴点了点头:“沈大哥像是和谁都能谈得来。”大伯母拜访魏国公府便得他陪着说好大会子话,拜二伯做师傅,家里面老人对他印象甚好,连祖父都夸过好几回,可不是性子好会说道?
沈昙示意她往前走,两人慢慢散着步穿过花园,只见他缓缓笑了笑:“若有一日,青竹见到我在军中的做派,不要被吓着才好。”
军中铁规,集聚着保家卫国大杀四方的男儿,平素交往定不会与贵公子那样文,顾青竹倒是理解的很,开口道:“有什么可怕的?人都百面世有百态,常理也。”
“你倒懂得多,可如果在军中,让我碰见李盛之流,对别的女子心怀不轨便罢了。”沈昙顿了顿脚步,几步之后慢慢沉了声音:“换做针对你,可不是像金明池那次断手断胳膊能解决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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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待两日,到了顾青竹生辰。
张姨娘天不亮起来去了厨房收拾,鸡鸭鱼俱是才送来新鲜的,菜单子选的汴梁特色,豆腐丝提前腌制好,细细切碎了,再拌上香葱做成五香豆丝,江鱼刨洗干净除去刺儿做成鱼烩,再加上紫酥肉、素火腿、白扒素海参,满当当的放了整桌。
而压轴的龙须面还是沈昙过去弄的,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他还是堂堂魏国公府的少爷,张姨娘劝也劝不动,搓着手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只任他和面擀面,再拿炖好的牛骨汤做了汤头。
那边,顾青竹被颂平颂安拦在房中好半天打扮。
成衣铺挑的衣裳她记得,但颂平拿来这件却从没见过,月白色大袖罗衫,双襟绣着流云百福案,正应着百福长延的意思,袖间是成对的海棠和玉兰,顾青竹摸了下免不得蹙了眉:“这衣裳是谁准备的?”
便在家里,这等珍贵料子她统共做过三套,均是穿出门去的礼服制式。
颂平笑一声:“当然是老爷送来的,专门让我们今儿再拿给您瞧,老爷说了,平日咱们府上不讲究富贵穿戴,姑娘正是打扮的时候,也该扮起来了。”
顾青竹闻言心内一暖,自不辜负父亲的心意,穿戴好到父亲屋子,顾二爷和顾四爷已经前后脚到了。
一桌人坐齐,沈昙还露了把手艺,那龙须面扯的细如丝,泡在汤头里,伴着青菜和成片的牛肉,卖相相当的好,顾青竹怀着好奇心试着尝了口,劲道又不软,咸淡合适,比起汴梁城金字招牌的程记也不输什么。
欢欢喜喜用过午膳,顾三爷便躺着休息,其他人又有事要忙,顾青竹正盘算着找些布料来,和张姨娘学学缝制衣裳,也能打时间。
不想还没一个时辰,沈昙折回屋招手把她喊了出去,连廊下头摆着两三盏花灯,一盏大些,十六荷瓣下面还座着青绿的荷叶底儿,另两盏小些,均用线串了起来。
顾青竹留意到他换了套交领白衫,眉眼俊秀,淡淡笑着看了她,而后挑眉指指门外道:“哪有生辰不许愿的?我带你去永宁河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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