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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桢对着输入框,好一会儿才敲入密码,微信的是170406,支付宝的是ZSY170406。
谁猜得到他的密码呢?4月6号对杨桢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但对章舒玉来说,这是他死去又重生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杨桢去门店做过早操,就带上宣传单跟何晓军一起去了指定的二手房小区。社区推广就是发传单,看谁像是买得起房的样子,就跟上去卖安利。
小区有东南西北四个门,拜恶劣的关系所致,何晓军根本没意向跟他一起,往西门一站让杨桢去北门。杨桢连借口都不用找,得尝所愿地落了单,他到北门三下五除二地发光了传单,悄悄改道去了用来做工资卡的交行。
在业务员的帮助下他重置了密码,查得余额有小一万。
这笔钱不算多,但换算下来也相当于他原来的故乡苦屿城中一户普通百姓家整年的开销了,杨桢估计应该够还债了,就一次性全取了出来。
取完钱后他若无其事地回去上了半天班,晚上默认是9点下班,因为有约,杨桢以头疼为借口,不到5点就走了。离开公司以后,他自己用地图导航找到了零一酒吧,想着熟悉熟悉情况,以防有个万一,也好知道往哪边逃走。
然而酒吧门口光秃秃的,别说椅子,连根草都没有,所有的内容都藏在门后。
宏哥定的时间是7点半,这不是体贴杨桢是上班族,而是他们在附近的小区路边摊收保护费,转一圈过来,差不多就是那个时间。
杨桢不到六点就到了,时间还早,他就跟在路人后面混进了酒吧,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他眼前炸了开来。五颜六色的光斑在空中闪现,音乐震耳欲聋,人们在交谈、碰杯、四肢胡乱挥舞,后来杨桢才知道这叫机械舞。
每个人都兴奋莫名,神情里隐约有种疯狂的东西,杨桢安静地杵在门口,昏暗的光线都掩不住他的突兀。
服务生最先注意到他,殷勤过来引他入坐:“帅哥一个人,还是有朋友?”
杨桢不是来喝酒的,他迅速将全场打量了几眼,准备谢绝了转身出去。这里很吵,而且感觉不太正经,有人直接在大庭广众下亲密,杨桢不小心扫见,脑筋霎时流水线作业地拧成了一条麻花。
有伤风化,非礼勿视,两个……男人?
杨桢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看到的性别还是没有变,而且那两人得寸进尺,已经搂得难解难分,不止头部在转动,手也不规矩地钻进了衣服里,杨桢耳根一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都没顾上搭理服务生,赧然地掉头就出来了。
上了灯光璀璨的大马路以后他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牙商以脚步量河山,他见过长白山上经年不化的皑皑白雪、见过萨珊王朝用人和猛兽搏斗来取悦贵族、见过游子未归慈母回光7日不肯绝气,唯独在男女情事上见识浅薄。
他在苦屿活了24年都尚未婚配,最后客死他乡,从来都是一个人。
杨桢有些震惊,但受到的冲击力不算很大,比不过他初来乍到那会儿,第一眼看见高楼和地铁飞驰的感觉。他每天都在告诉自己,这里跟苦屿不一样,这次男男kiss也被他的自我洗脑给消化了。
只是能视而不见跟能接受还是两回事,他默默地离酒吧远了点儿,开始沿着道路打探敌情。
酒吧街的道路有点像大偃帝都的胡同,二百来米就能遇到岔道口,杨桢从第一个路口拐进去,然后绕到了酒吧的后面,有个散发着异味的池塘,水上有个仿古的亭子,杨桢猝不及防看见熟悉的房屋,像被牵了魂似的过去了。
亭子里有套石头桌椅,桌面上还刻着一副棋盘,楚河汉界犹在,下棋的人却不知所踪,杨桢用手指摩尼着已经被磨得发光的桌面,恍惚感觉自己在这里睡一觉,说不定就能回到苦屿城去。
他在亭子里坐了几分钟,看见时间已经过了6点50,连忙跑着回到了酒吧门口,宏哥的小弟已经像门神一样杵在了那里,见了他特别生气,过来上手就要扇他。
“操你大爷,说7点就7点,你他妈是皇帝上朝啊,不会提早一点儿来啊,还让老子大哥来等你!过来!!!”
今天超市场少出两个摊儿,宏哥来得早了一点儿,杨桢被他小弟连拉带押地推进了酒吧的员工通道。
宏哥就在通道上的一个办公室里等他,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胖子,脸型上窄下宽,眼睛小而圆,里头聚着一缕精光,一看就是个笑面虎。他比小弟有派头,杨桢迟到了也不发火,慢悠悠地揉着他手里那一对核桃,问杨桢最近在哪儿发财。
杨桢被一左一右锁着胳膊,没什么情绪地说:“发了财就不会遭到这种待遇了。”
宏哥避而不答地:“钱呢,带来了吗?”
杨桢“嗯”了一声,说:“带了,我室友的毕业证和电脑呢?”
宏哥没觉得他有讲条件的立场,对着小弟就是一个眼神,小弟心有灵犀,立刻压着杨桢开始翻他的兜,然而口袋空空如也,连手机都没有。
这就不是想还钱的架势,宏哥眼神一暗,嘴角的笑意更浓:“小杨啊,你这就没意思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赖账,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杨桢肚子上挨了一拳头,他干呕了一声,疼得将背蜷了起来,他忍到声音稳住了才说:“没凭没据的,我凭什么还你的钱?借据呢?”
宏哥像是听了个笑话,笑了几秒才装腔拿调地说:“啧啧啧,看看,这家伙,翻脸不认账了,幸亏我宏哥做得是正经生意,借钱房贷都有白纸黑字,借据那他妈是什么年代的老古董了,没有,但是受法律保护的合同我有啊,石头,去拿来。”
杨桢看他编得头头是道,心里不知道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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