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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妙人出好计（第1页）

“这便是这次计划的关键人物。”李斯将羽丽带来给春申君引荐。

黄歇细细打量羽丽，似乎觉得有些面熟。

“安羽丽拜见春申君。”羽丽面无表情地行礼。在她曾经的记忆里，对于楚国的所有大人物，都不可能有什么好感。

当年父亲就是被这些沆瀣一气的战争贩子们给定罪献祭的，楚王罪魁祸首，其余人等也难逃干系，羽丽心里已经将他们一竿子打死。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每每想起当时情景，总感觉若不是春申君有意放他们离开，她和姬无咎不可能平安脱身。就算他们挟持着楚王，护驾的队伍中也多的是高手，他们都没给自己准备退路，反而是春申君提供的逃跑工具。且当时春申君在与他们交谈时的气度和亲厚，也令她油然升起敬佩之情。

毕竟已经过去五年，羽丽长大了许多，样貌并不是特别好辩认，不过加上名字，黄歇还是想了起来。他摆手让羽丽起来，语气温和地告诉她，她的父亲已好生安葬，稍后便叫人带她去祭奠。

说这话时，黄歇不是官腔，而像是个慈祥的爷爷，在和她说着家事。羽丽情绪复杂地看着他，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春申君确实不是个坏人。

其实当年这桩冤案的实情黄歇很清楚，只是不方便也没必要翻案，也就这样任其沉了下去。反正通缉令已过，也没人再去追究，对于安羽丽和姬无咎，都早已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只是他没必要给她解释这么多。

黄歇说完便不再理会羽丽，转身看向李斯。

李斯左近看一看，请春申君屏退左右，才拱手一揖。

“正是因为当年春申君的宽厚，才有了今日弑君的大好人选。”

没想到李斯并未做任何解释，却送上了这样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放肆！”黄歇大惊失色。

“李斯窃为君思忖，安陵君固是您的忧患，而不杀楚王，便是悬在您头上的一柄利剑，随时都命悬一线。”

黄歇铁青着脸，刚刚和李斯建立起来的信任基础被这一惊击得摇摇欲坠，一时间很难缓解。李斯昨天与他第一次见面，李斯带着兰陵令荀况的书简，又有信物为证，黄歇才听了他带来的筹划，共同定下了对付安陵君的策略，欲办成已是大功一件，却哪里冒出一个危言耸的弑君，这个李斯葫芦里卖的药，就不怕害他被立地正法么。

李斯自然知道黄歇心里的飞速盘算，他面上不动声色，却一刻也没有停下体察入微的察言观色，能想明白这一层逻辑，确实是要费些工夫，如果没有他的提示，怕是很难明白他李斯的苦心。

时间已走到了一个微妙节点。如果不能稳住春申君，不能把事情说得明白透彻，四面八方射来的剑弩立时就会把他们穿成筛子。

“我知春申君此时还不能明白，请允许我剖析清楚说予您知。到时若说得不对，您怎么处置都行。”李斯感觉到来自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那强大的压迫力。他并不畏惧。

黄歇在等着听他说下去，对与不对，便是生与无生。

“这话，还要从李园妹妹入宫说起。”

李斯一句话，立刻让黄歇如五雷轰顶，瞳孔也跟着收缩起来。那是他强自镇静下唯一无法控制的征兆，紧接着会有什么样的连锁反应，不及展开，李斯已抢先把话吐个干净。

“这李园实在狡猾，为了帮楚王绵延子嗣，竟欺骗了春申君，筹谋算计了您，实在该死。”李斯接着说。

李斯说得再含混，黄歇也听得明白，他是全知道了。

“你从何处听来这些。”黄歇确是是让李园给算计了，可他被算计完后便成了同谋，这又如何能承认，这事败露，不仅颜面无存身败名裂，且是欺君灭族之罪。他李斯又是从何而知？

“因缘际会，春申君放心，此事只李斯知道，不会说与旁人。但若李斯回不去，此事便会人尽皆知了。”李斯思虑周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

“我如何信你。”黄歇瞥一眼李斯。

“您听过我的全套筹谋，自然会信。”李斯说得运筹帷幄，信心满满。

黄歇不语，等着他说下去。

李斯不疾不徐：“请春申君放心，李斯提起此事，实是为您筹谋。凭李斯对李园的观察，他早有不臣于您之心，这件事便是您落在他手上的唯一把柄。李园有一百个理由将此事告密楚王，他会说从前他是您的门客，受您胁迫做下此事，现在将功补过，试想楚王是会恨他还是恨您？”李斯边说边关注着春申君的反应，他似漫不经心，确是在认真听着他说。

“就算他有心将此事埋在心里，谁能保准他不在酒后失言，午夜梦呓中泄露出去。纸里包不住火，到得那日楚王知晓，说不定就在明天，后天，或是昨天？”昨天两字一出，黄歇隐隐心悸一阵，额头微微渗出冷汗。

“君心难测，说不准楚王早已在暗自试探您的心思。那李园最多落个从犯之罪，罪不至死。您却是王后的第一个男人，世子的亲生父亲，楚王对您的仇恨，怕是株连九族的祸事。”

说到最后一句，李斯说得轻描淡写，而春申君却已经在揣测楚王的心思了，他甚至开始回忆平日楚王待他的态度，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显示出楚王已开始所有怀疑。

从犯罪心理学来说，事情剖析得越清楚，事态越说在当事人的心坎上，引起他的共鸣，结果越会自然明确，越不需要说得太多。

只那一句株连九族，就已足够有画面感。

恰在此时，李斯凑到黄歇耳边，送上一句令黄歇颇为震惊的话。

“若说您从未有过动楚王之心，别人信，我却不信。五年前射向安儒父女冷箭之时，楚王可还在他们手上。”

恐怕连黄歇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潜意识里，已早早种下了这颗种子。他对上李斯那算尽天机的双眼，强自镇静，内里却越加起伏。

李斯假装不觉，兀自补刀：“所以，我们已不能再等，必须先下手为强。现在当务之急，是杀楚王，以子代之，您掌实权，再杀李园。”

李斯说得决绝。

春申君看一眼李斯，摇了摇头。

李斯已透过他的动作看出了他的心思。妙就妙在下面的计策，李斯只要一说出来，春申君一定没有理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