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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睫的触感落在自己的掌心,陶维予动了动嘴唇,再也没说别的话,只是等周昱的吻离开后,无声地握紧了拳头。
膝盖磕在地板上并不能让夏至觉得疼痛,跪着下腰,整个背部几乎与地面平贴也不。他瞪大眼睛看着舞台顶上的灯光,感觉它刺目的光和灼人的热,然后利落地起身,再度起舞。
他想,这支曲子里,也许是饱含着情欲的。因为恐惧和死亡,反而激发了情欲。皮肤与皮肤相贴的触感,另一个人在身上的重量,汗水和精液交杂的气味,亲吻的力量,欲望,爱,一切的体验和回忆,这些一年前的自己还无从知晓的东西,此时也都纷纷分明起来了。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领会过来为什么每一次排练侯放那复杂的表情,他从来没告诉过自己和武昀,这曲子里也有蓬勃狂乱的欲望,万物在春季生发,交媾带来新的生命,也带走旧日的死亡,他是生的祭品,死的祭品,也是情欲和爱的。
回忆和现实交织成网,让夏至也兴奋了起来,他的身体如同被点着了火,恨不得就此化身火焰,从内到外燃烧起来。而此时周昱正坐在台下,看着他,这一切都是他教给他的,也是他给予他的,旋转的间隙他忍不住向台下张望,十一排二十二号,夏至在心里默念,这支舞是不同的,他的人生里再不会有一个时刻,能回到这一个瞬间。
被放上床时陶维予打了个寒战——床单太冷,刺得脊背一片冰凉。可下一瞬另一具滚烫的身体贴了过来,伴随着新的亲吻。他们就这样不知饕足地在狭窄的病床上接吻,凭着其实都没有忘记的记忆探索对方的身体,因为兴奋和渴望,两个人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简直是像一夜回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哪怕一个再生疏的挑逗都能让自己面红耳赤。太熟悉彼此身体的两个人很快就意识到这已经到了无可忍耐也无需忍耐的关头,陶维予甚至反手往枕头下面摸去,直到摸了个空,他和周昱才从眼前这晕头转向的情欲里稍稍脱了身。
愣过之后陶维予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够了问他:“钱夹呢?”
周昱看他一眼,翻身下床从一地狼藉里翻出外套,又在外套里找出钱夹。坐回床边后陶维予一面亲吻他,一面从他的手心里摸过安全套,撕开后含在嘴里,替他戴上了。
嘴刚移开,周昱就把人提了起来,凑近前来舔着陶维予的颈项,顺势把人翻了过去。这个姿势下陶维予闭上眼睛微微一笑,又翻回来,搂住他的肩背,为他张开了身体。
灯光下夏至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细汗,在灯光之下,如同闪耀着细碎的星光。他无从得知这一刻自己的身体所呈现出的姿态,只能感觉到又是肆意又是自在,周昱端详着陶维予的面孔,急切地把自己埋了进去。
微薄的润滑让最初的深入非常艰难,周昱能感觉到陶维予正在吃力地打开身体,他按着他的腰胯,知道勉强,却是难以自制。亲吻的时候他没道理地想起很多年前,夏日的夜晚,一场暴雨过后,天边还剩一点夕阳,凉风习习,他们做爱,汗水从陶维予的颈子上顺着脊背一路流淌到腰间,好像春潮初涨的河流,他流连其中,如同迷路的行人,以为永生永世不必离开。如今眼前的身体已然陌生了,又依然是熟悉的,他几乎是粗暴地挞伐着陶维予的身体,灯光下把夏至的影子分成了无数个,他的汗水洒在影子的碎片上,就好像踩碎了新生的星星。
他在祈死,祈求以自己的死亡带来新生,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扑在床上,陶维予扭头去看,又被周昱扳回脸来,贪恋地渴求一个新的亲吻。这样的渴求把两个人紧紧地维系在一起,最初的疼痛已经褪去,至少是变得可以忍耐,睽违的快感如这冬日里罕见的急雨一样席卷了他们,陶维予的身体在昏暗的房间如同鳞片完满的白蛇,又如同被撬开的蚌的内壳,隐隐浮动着不可言说的光芒,光芒引导着夏至向前一步,再一步,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压制住那喧嚣的、近于刺耳的音乐,引领着他去奉献,去跳跃,去征服,去爱。
在风雨声的催促下陶维予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周昱的肩膀,他撑住周昱同样汗津津的胸膛,忍耐着痛苦和快感的双重折磨,硬是上下异位,坐了起来。这个突然的姿势起先带来的是难以言说的痛楚,一瞬间仿佛连脊背都要被撕裂了。可当周昱按住他的腰要退出来的时候,他却从身后握住那已经退出一半的性器,又缓缓地坐了回去。然后他伸出双臂,抱住也坐起来的男人,用力地亲吻他,感觉新的风暴在身体的深处萌发。
这是惟有爱才能献祭的死亡,惟有忘我才能沉浸的情欲。夏至的身体从未如此轻捷,也未如此沉重,充满着一切的可能性,他甚至想放声大笑,呼喊,呻吟,充满情欲的呻吟声回荡在不知何时起似乎变得炎炎如夏的病房里,可周昱已经分不出这声音到底是谁发出来了的,眼前的身体如此之美,他迫不及待地开垦着,深入着,感觉到臂膀深处的躯体正在牢牢地贴着自己的,无一处不在渴求,他渴求着陶维予,一如陶维予渴求他。
他按住陶维予的腿,把自己送进他身体的最深处,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痉挛一般地绞紧了,带来无以言喻的甘甜,对方的手指紧紧陷入自己的血肉里,却不能带来任何一点新的疼痛。他贪婪如兽,也掠夺如兽,情欲的雨水淋湿了他们,他们深溺其中,无人可以超脱。
他注定死去,在永不停息的舞蹈之中,只有死亡的来临,才意味着祭典的终结,可夏至不再畏惧死亡,粗暴的疯狂终将战胜它,更不畏惧爱——它存在在一切萌发的万物之中。
他将得到新生,也将得到爱。
这么坚信着,夏至猛地止歇住疯狂的舞蹈,伴随着最后的音乐,一把扯掉那隔开他与观众的纱幕,垂下手臂,静立了下来。
光明大盛,掌声响起时夏至很久都没有想起来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呆呆地站在舞台上,视线一片模糊。他摸了一把脸,手心全是湿的,正在大脑一片空白地端详这究竟是什么,忽然有人拍了一把他的背,又按着他的后脑勺,他就顺势弯腰、低头,直起腰后发现身边已经站满了人,眼前则是站起来鼓掌喝彩的观众,除了自己,似乎其他人的脸上都有或深或浅的笑意。
结束了。
他机械地跟着同事们一起谢幕,又依次出场单独答谢,再次走出去时巨大的喝彩声简直吵得他头痛,他瞪大眼睛,望向十一排中间的位子。
那里坐着人,陌生的面孔。
夏至疑心自己看错了,定睛再去看,前后左右,就是没有想到周昱,情急之下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一步,很快的胳膊上一紧,回头一望,却是侯放不动声色拉住他,一面看着台下微笑一面低声嘱咐:“你做什么,先站住,找人等谢完幕,或者和剧院说一声,让他来找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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