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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也想坐那辆车的,与晋宣帝待在一起,哪怕是和他的遗体在一起,她心里都能安定几分,就好似他还在,她仍可倚靠。
可恨司马濯那竖子,非不许她坐那辆车,嘴上说着“车内冰块寒凉,为皇后身体着想”,见她迟迟不肯下来,便出言威胁,说要亲自“请”她下来,实在可恨!
这边正腹诽,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磁沉嗓音:“皇后娘娘若是觉得车里坐着闷,儿臣牵匹马给你?”
听到这声音,云绾牵着车帘的动作猛然一顿。
稍转过脸,便见灿烂秋阳下,那道骑马而来的轩阔身影。
待靠近了些,男人英俊的面容也变得清晰,他垂着眼望着车窗旁的她,神色从容:“儿臣骑术尚可,若是皇后想学,我也可指点你一二。”
云绾蹙眉看他,只觉这人实在荒唐,他父皇昨日遇刺,他竟还有闲情逸致指点她骑马?
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他未免也太无情——还是他在她面前,连装都懒得装了?
“不劳烦三殿下。”云绾淡淡道:“而且本宫并非觉得车里闷,只是想看看陛下的车驾罢了。”
司马濯:“……”
马蹄哒哒前行两步,他开口道:“皇后不必急于这么一时,待父皇入殓收棺,停灵哭临二十七日,够你慢慢看。”
云绾一噎,再看他那副清冷淡漠的神情,只觉气闷,索性放下车帘,眼不见为净。
傍晚时分,红霞弥漫,皇帝的车马仪仗回到长安皇宫。
云绾颠簸一日,浑身疲累,却是半点不敢懈怠,带着五皇子,一同前往紫宸宫视殓。
同时,她又派人给金嬷嬷和大皇子传信,她此刻急需一个可帮她分析局面的助手。
然而还没等到金嬷嬷或是大皇子任何一人,司马濯便将宰相为首的多位重臣急召入宫,于紫宸宫议政。
云绾对朝政并不了解,但她却清楚,此刻她若是退出听政,没准大臣们都叫司马濯忽悠走了。于是她以皇后之名,硬着头皮,带着五皇子一同听政。
司马濯见她执意,也没阻拦,命人设了屏障,她于屏风后听政。
然而五皇子年幼,又是个软弱性子,突闻晋宣帝驾崩,且是被四皇兄所杀,一时悲恸惊惧,整个人浑浑噩噩,便是坐在紫宸宫里,却是魂不守舍,一言不发。
云绾坐在屏风后干着急,却又无能为力,挎着一张小脸怨气十足,她一会儿怨怪五皇子太过软弱,一会儿又哀怨晋宣帝去得这般突然,一会儿又忍不住怨恨那猪狗不如的四皇子,最好叫他这种弑君杀父的禽兽下十八层地狱才是。
最后这场议政,仍是以司马濯为主导。
论完丧仪之事,丞相石汝培开始提及储位之事:“请问皇后娘娘,先帝可有遗诏或是遗嘱?”
云绾沉默,有那么一瞬间,想说先帝曾属意五皇子。
然而触及那些朝堂重臣们冷静而犀利的目光,她那点卑劣心思仿佛照妖镜之下的妖魔鬼怪,霎时魂飞魄散,就连掌心都冒出一层冷汗。
迟疑半晌,她也不敢在这些朝堂老狐貍面前扯谎,到底将王德福的话如实说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说出没有遗诏时,丞相看向她的目光都没那么冷冽。
而一旁坐着的司马濯则是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面上并无波澜。
“先帝未留遗诏,那臣将与三省官员按照晋律拟定先帝遗诏,以长幼次序,当以皇三子司马濯为储,立为新帝。”
“……!”
云绾险些失手打翻桌边茶盏,出声道:“诸位大人这么快就定下储君,会不会太过草率?”
在场众臣面面相觑,他们也知云氏扶持五皇子之事,只是看当前局势,年轻力强的三皇子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
诸位大臣眼神交流一番,最后丞相上前,拱手朝拜,与云绾说了一大堆道理。
丞相石汝培,就如他的姓氏一般钢直顽固,出了名的利嘴谏臣。晋宣帝在时,也曾与云绾埋怨过这个石汝培说话刻薄,较起真来,朝堂上连他这个天子的颜面也不给,但又因其的确忠心能干,晋宣帝也一直重用且信赖他。
现下他与云绾从祖宗规矩到国家大局滔滔不绝讲了一通,甚至还毫不客气地戳破云绾的“私心”:“放着功绩煊赫的成年皇子不立,却选立幼帝,难道太后想效仿吕后垂帘听政不成?臣断然不允外戚之祸在本朝重演!”
这话说得太重,云绾心头如压了万钧巨石,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嘴唇翕动,不知该如何辩驳。
一旁的五皇子已然吓得脸色发白,惶惶不安地看向云绾:“云娘娘……”
就在殿内气氛凝滞之时,司马濯淡淡出声:“石相这话言重了。”
他漫不经心瞥过云绾苍白窘迫的侧脸:“瞧把皇后给吓的,她方才也没说要立五弟,只是觉得诸位大人现下便定下储位太过仓促。”
见司马濯开口,石相稍缓脸色,拱手道:“是老臣冒犯了,皇后恕罪。”
云绾抿唇,没说话,只不解看着司马濯,他竟然会帮她说话?
这时,司马濯又叹息一声:“想来是儿臣多有不足,叫皇后觉得无法胜任帝位。的确,我在边关多年,未曾于父皇跟前尽孝,便是那些功绩,也是这两年靠着父皇赏识才得以建立,实在不足一提……”
他这边态度谦卑地说着,云绾内心大呼不妙,他这是以退为进。
果不其然,他这边一让,眼前的大臣们齐声道:“三殿下莫要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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