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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公主从前为方相公屡次三番地拒绝伤了心,绝望之下去鸭子楼买醉,招惹了这么一桩粉红官司?酒醒后的公主心仪方相公,自然不可能认账,给谢兄弟什么名分,谢兄弟厌憎良人薄情,这才一直追着公主不放,对方相公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
柳丁自己搁心里排了一出大戏,越想越感到自己的猜测天衣无缝,如此说来,谢兄弟这般糟蹋自己,实是个可怜之人。
……
公主府的下人自然不可能让谢律出入昭阳府如无人之境,畅行无阻,在谢律即将穿过廊芜之际,终于有人将他拦下了。
谢律皱眉,这时,清越的笑声穿过一排滴水的假山池沼,刺入他的耳膜。
谢律定睛一看,碧波微澜的湖水对岸,两道衣影相依相偎,并肩而行,身材高大的男子着烧蓝渝锦菖蒲暗纹锦裘,墨发簪玉,风流倜傥,步履从容,女子身穿藕丝褐飘香软绫团花紫燕剪秋图上袄,配一条芙蓉、秋香、丹秫三色十二破的撒花间裙,金钗步摇,一步一曳,神采烨然,恍若凌波欲去。
他们说说笑笑,边走边停,便像……一对璧人。
中间没有其他,更不会注意到对岸窥伺的闲杂的谁。
谢律的眼睛骤然像被针刺了一刺,红得弥漫开一层血浪。
“公主!”
那个小人儿在假山前的一道洞门前突然跳出来,给公主一个天大的惊喜,接着谢律便看到,方既白弯腰张开了两臂,让书杭跳到他的怀里,他将书杭抱了起来。
书杭乖巧伶俐地坐在他的臂膀上,屁股都不动,三人同行,沐浴在冬日暖阳丝丝的晴光下。
是谁的妻,谁的子,谁家的孺慕情深,谁家的天伦之乐。
通通与他无关。
谢律像被冰塑封在原地,看着那一行人穿过了假山石洞门,笑声如珠子般洒落在湖底,直至衣影都隐没不见。这块冰,好像也彻底碎了。
作者有话说:
谢狗真的很嫌弃方既白,可是,他马上要开始自卑了哈哈哈。
“近来未能入府相叙,不知公主可曾荒疏棋道。”
臂弯中抱着书杭的方既白,长指拨开垂落官卿额前的一枝枯柳,笑吟吟和煦地道。
官卿明眸轻闪:“相公想探究本宫的棋艺进益?那有何难,虽然天资不佳,但好歹勤能补拙,定能让相公刮目相看。”
说着便命人就在隋珠园的一株桃花树下摆上了棋枰,方既白放了书杭下来,与官卿相对而坐,黑白子粒粒尽落入棋笥,声音一铿一锵,如鸾凤颉颃,错落有序。方既白的眼眉宛如春日抽绿的柳树梢头坠落了一片轻盈的桃花,将春寒料峭之色一瞬间拨将远去。
官卿执白先行,“相公小心,本宫不客气了。”
方既白尽得风流:“公主请。”
一个是杀机凛冽,一个是春风化雨,一个是除敌务尽,一个是以柔带刚。
棋盘上一招一招,转眼便到了中盘。
书杭看不懂高深莫测的棋局,嫌弃无聊,好在他有小木马,可以坐上去摇啊摇,也能自得其乐。不过片刻,他眼神尖锐地发现了假山后隐藏的身影,认出了他,书杭眉目噙喜,可是一想到娘亲不喜欢自己见他,上次狠狠地抽打了自己的小屁股,书杭忽又变得无限哀愁。
官卿还若无所觉,是方既白提醒她方知:“有个人跟了很久了。”
官卿微微愣神,顺着方既白笑意溶溶的目光看去,身后的假山外,一丛千指百态的龙爪槐树下,谢律停立在那里,执迷地抓着一茎光秃树枝,黑眸深沉如墨。
然而他也只是站在那里,不动,既不上前搅扰,也不沮丧离去,一双眼波幽怨、清冷,如初秋卯时雾气弥漫水茫茫的江面,琥珀色的瞳仁便是江浪中风雨不动的岿然礁石。
谢律平生最善于伪装,这种意态朦胧的暧昧对他信手拈来,他不爱一个人时,都能装得情意绵绵。纵然他再如何可怜,官卿看见了,也只是厌烦至极。
“打吃。”方既白笑道,“这一手,公主要当心了。”
官卿回过神一看,自己的大龙已岌岌可危,便实在无暇再去管身后的谢律,专心应对起方既白的这一手攻势。
官卿的棋艺的确是后来者居上,两年时间里已有小成,可惜遇上方既白这样的行家里手,却还是相形见绌,若非方既白屡屡放水,早已中盘大胜,杀得她片甲不留。官卿心里也知道,论弈棋自己远非师父的敌手,她现在的水平遇上三流棋手或有一杀,但在方既白的棋力笼罩下,左支右绌,顾此失彼,终于还是中盘负。
一局棋罢,方既白赞不绝口:“看来公主果然用了心思钻研,进步不可小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官卿你来我往地客气:“是相公教得好。”
她的棋,原来是他教的。那么这三年,他们是真的,已经在一起了么?
书杭与方既白这般亲热,便如同真父子一般。
在谢律缺席的这几年,他们其乐融融,相处这般愉快轻松,的确不需要再去想起一个丢了魂魄的无用之人。
如今她的笑容,她的娇憨,她的妩媚,都只给一个人看,她的争强好胜,她坚韧不服输,都只给了方既白,棋枰上十指纤纤,筵席上推杯换盏,书房间耳鬓厮磨,她,再也不会想起一个伤她深可见骨,让她长出了锋芒的负心人。
他像一个卑贱到尘埃之中的懦夫,还不肯死心地纠缠着。
谢律远远地看着,一丝锐利的疼痛蔓延过心尖,仿佛有一把利刃搠入了胸膛,反复地剜搅。手里忽然一用力,扯断了龙爪槐的一根树枝,噼啪一声清脆的响动,他吃了一惊,急忙回过神看向官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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