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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的老板娘搬完最后一盆花,彻底将门锁上,最后关门的铃声悠扬地在度南巷间回荡,绵长不绝。
陆暮西一度觉得这阵铃声是小狐貍的法术,要么他怎么差点被蛊惑到不假思索就说出个“好”字来。
“汪汪——”
仅存的理智被一声突兀的狗叫声打断,不远处牵着绳子遛狗的铲屎官似乎跟他的宝贝儿子或者女儿产生了分歧,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那个毛色干净的萨摩耶执拗地以死相逼,边叫边扯绳子,一副想把自己勒死的架势,僵持半响,铲屎官还是认命地从了那条狗。
陆暮西短暂地出神,心说,看吧,连狗都知道什么叫“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可自己现在不仅连条狗都不如,还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永远成为一条流浪狗,更苦逼的是,他竟然还是那种先在泽苏流浪一年然后再去不知道哪个国家流浪半生的那种流浪狗。这应该叫什么?跨国流浪狗?
他对他此刻把自己比喻成狗的想法感到茫然,同时,那些被蛊惑出来的动摇,通通七零八落回到该去的地方,一颗心瞬间坚固如初。眼中的迷茫动摇一闪而过,他把有些涣散的目光从一人一狗上移回来,看着满脸期待的林度,坚定又委婉地说:“我觉得吧,这对我来说,有点难。”
————
运动会当天早晨。
整个高一高二的楼层人声鼎沸喧闹不绝,只有不参加一切娱乐活动的高三部一片死寂沉沉。
高二一班,靠窗最后一排,四个人围在两张桌子上,四脸严肃地盯着一张纸,仿佛在拟订什么重大作战计划。
余斯清拿着根中性笔,指了指桌上的赛事安排表,第一个开口:“据我观察,我们三个里面有空去观摩三千米的就只有你的同桌了。”
观察个屁,难道在座有谁看不出来吗?
运动会开三天,赛事安排紧凑得仿佛有谁赶着比完赛去死一样,一个接一个,场地不冲突的就多个项目并行,三千米那会儿,汤林和跟余斯清身为志愿者要去别的项目检录,所以最后只有刚结束上一个项目的陆暮西有空去看。
林度兴致不高地“嗯”了一声:“你们去忙呗,反正我跑三千也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她心不在焉地扯着嘴角笑了笑,快速低头写了道英语选择,全程忽略了那位唯一能去看她比赛的人。
旁边的陆暮西看了看林度,欲言又止。
不对劲啊,余斯清跟汤林和默契地对视一眼。
林度平时挺心大一人,一般能引起正常人情绪波动那些破事儿,在她这就是一整个“无所谓”“不理解”和“关我屁事”,她现在这个悻悻的状态就属于是百年一遇,是那种心里憋着邪火,但没个道理撒出来的郁闷。
这个罪魁祸首,显而易见。
一旁的罪魁祸首陆暮西颓然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林度自打那天之后就这个样子了,你说她生气了吧,人家可讲道理了,问什么都搭理你,一点儿小性子都没有,非常大度。说没生气吧,她又从来不主动搭话,丧失平时所有的那种不走套路的好奇心,主打一个无欲无求心如止水。
陆暮西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被林度煮在温水里的青蛙,她就这么大度着大度着,然后某一天就会突然翻脸彻底不搭理他。
这事儿要说也是他的错,人家当时都说出“我想继续跟你做同桌”这种话了,他竟然不知死活地拒绝了,这放哪个姑娘身上都得生气吧。
唉,就林度这个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默默为辣子鸡上书的毅力,让她消气有点儿难办啊。
陆暮西靠着椅背,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
林度飞速写完了一套英语卷子,当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卷子已经被她轻车熟路地归类放回原路了。
她看着整整齐齐的抽屉愣了愣,随即又郁闷地气不打一处来。
她觉得自己那天已经完全且深刻地理解了陆暮西那句语焉不详的“我觉得吧,这对我来说,有点难。”,不就是拒绝吗,她非常理解也接收,这是他的自由。但他后面非要费劲巴拉摆出一副“都怪我不行,不是你的问题”的周全样子,看着莫名让人搓火。
陆暮西这个人,光用眼睛看,仿佛天生带着股做什么都毫不费力的气质,冷着脸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儿拽,锐利与温和矛盾又和谐地同时融合在他身上,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低头,他就应该骄傲地昂着头,肆意地活过这一生。
但事实并非如此,相处下来才能发现,这个人心里的“弯弯绕绕”简直多得能饶死路痴,他下意识照顾别人感受的“高情商”,润物细无声地浸在每一个细节中,几乎成了一种意识不到的习惯,更是一层拒人千里的屏障。
所谓的“无微不至”,所谓的“高情商”,后面往往有无数的“察言观色”,无数的“敏感”,无数的“自我保护”。
陆暮西苦口婆心把过错都揽到他头上的时候,林度并不是气他拒绝,而是气他这副不分青红皂白就先照顾别人的样子,更是气自己居然是他“自我保护”对象的一员。
当然,剩下的更多都是郁闷,她觉得自己那瞬间心头燃起的怒火,多少有点儿多管闲事和没道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
这些完全不符合她作风的情绪,出现的有点突兀,有点儿陌生,以至于让她突然有点发懵,连带着好几天都没什么兴致说话,天天纳闷自己是不是什么得了什么类似更年期的激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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