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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兰听说郁庭芳怀里有小人儿的那天早上,立马就欢天喜地地炖了一锅鸡汤送了过去。
“哎呀,我自己炖就行啦。”齐九笑着接过滚烫的砂锅,自己先撇勺尝了尝。
“你煲的汤人能喝?”沈兰给了齐九一记眼刀。齐九的厨艺,她是知道的。
“怎么不能!我煲汤还是可以的,不信你问我娘子...诶诶,这个汤真的好喝...”齐九梗着脖子辩解道。沈兰煲的汤是极鲜的,白祎又在里面加了几味药,自然滋补。齐九拿着勺舀汤的手就一直没停过。
“去去,跟你老婆抢汤喝?!”沈兰踢了一脚齐九,端起砂锅就进了里间,走到了郁庭芳身旁。
郁庭芳早就听到了两人在外面说的话,笑着坐起了身子,柔柔地喊了一句沈姨。沈兰嚷着她不让她起来,又上前关切地问她身子还好不好,孩子闹不闹腾,又说她现在怀着孩子辛苦的很,有气往齐九身上撒就罢了,郁庭芳也只是笑着答应。
两人谈笑间也没注意到齐九忽的脸色青,连忙跑了出去。只听得齐九呕了一声,吐了出来。
“你别动,我去看看。”沈兰对着急的郁庭芳说道,自己连忙出去,看见了扶着墙、抖着双腿正呕吐的齐九。
“哎呀!这又是咋回事...”沈兰连忙上前为她拍了拍背,给她递过了一碗热水。
“好...好多了...”齐九摆了摆手,被拍了几下才喘匀了气儿。
“你早上吃什么没?”
“没...”齐九虚弱无力地说道。
“不对啊,鸡汤我和白祎也尝了尝,怎么我们俩就没事呢...”沈兰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推断齐九应该是昨夜被子没盖好,受了凉。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齐九吐得比郁庭芳还频繁。
一般齐九吐完之后就没事了,继续上蹿下跳。郁庭芳一开始还嘲笑过她,说她们家现在俩孕妇。吐完了齐九也往肚子里塞个枕头,挺着肚子泪眼朦胧地逗郁庭芳开心:“嘤嘤,奴家怀了官人的崽...”
然而这么频繁地吐也不是个办法。沈兰拉着白祎过来,看看齐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祎一连把了好几次脉都看不出是什么病症,她眉头紧锁着,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凑在沈兰耳边私语了几句。
沈兰闻言也豁然大悟,琢磨来琢磨去也就是这个症状。
“我当是什么呢!嗨!小九这是假做娘了!”沈兰和白祎皆是松了口气。
“什么...意思?”齐九和郁庭芳面面相觑。两个人到底年纪轻些,没有听过这样的词。
“就是说你孩子孩子又生不出,呕吐长胖倒一点儿都没落下。”沈兰冷笑着,在齐九头上敲了个暴栗。
白祎又笑着补充道:“这种情况不常有,只有在格外挂念夫人的乾君身上才会出现。不过别担心,一般过几日就好了。”闻言齐九笑嘻嘻的,冲着郁庭芳挤眉弄眼。郁庭芳也偏过脸不看她,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说来也巧。自从齐九知道自己是“假做娘”后呕吐的症状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似乎是不好意思一样。而郁庭芳的情况似乎一日比一日差了,有时候孩子闹得厉害,她连着夜里也一阵吐,齐九光听声音就肝颤,只能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心疼地为她拍背顺气,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每每郁庭芳吐完后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睫上还挂着泪珠,见她这般齐九也心疼地想掉眼泪,恨不得这份苦由自己替她吃。
白大夫似乎是住在沈兰家了,日日早晚两遍地来看郁庭芳。齐九也没细问沈兰两人是什么情况,自己眼前的事都忙不开了也顾不上这个。
郁庭芳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齐九也愈紧张,白天寸步不离地呆在郁庭芳跟前,经常遵白祎的嘱拉她出去转转,透透气。晚上齐九更惶恐,她总是等郁庭芳睡下之后自己再睡,因着紧张的情绪郁庭芳还没醒自己就起床了。郁庭芳不知道的是,齐九每天早上一睁眼都会先试探一下她的的体温,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才暂时地松一口气。
郁庭芳今天一天都怏怏的。齐九察觉到了她今天似乎精神不大好,汤也没怎么喝,自己也只是比以往更体贴地照顾她。郁庭芳很早就上了床,合上眼就入了梦。
她是在子夜时分缓缓地睁开眼的,偏了偏头,盯着旁边睡得正香的齐九。齐九睡觉时的呼吸声有些重,想来自己刚和她同住一床时还有些不习惯,总是趁齐九先睡着自己再轻轻从她怀里挪出来,背对着她睡。可现在,自己似乎是耳边没有这稍重的呼吸声就睡不着似的。想到这里,又想了想齐九这些日子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郁庭芳甜甜地笑着,伸手想去摸一摸齐九的脸。
忽的一阵钻心的痛,郁庭芳连忙缩回了手,捂住了心口窝。小腹也剧烈地疼了起来,痛得郁庭芳喘不过气。她刚想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去摇醒齐九,可眼前忽然一道白光闪过,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将她卷进了沼泽。
第二天一早,齐九照常将手指伸了过去,碰了碰郁庭芳的手腕,却触到了一片凉意。齐九心一沉,慌忙地坐起身子,又试探了一下其他地方,皆是彻骨的寒意。
“娘子,娘子!”齐九连忙摇了摇郁庭芳,然而郁庭芳还是没睁眼。齐九倒吸了口凉气,颤巍巍的指尖凑到了郁庭芳鼻旁,尚存一丝气息。
白祎是被齐九扯来的。她一见郁庭芳苍白的脸便皱了眉,指尖刚覆上郁庭芳的手腕心里便明了了。 出气多进气少,怕是无力回天。
“小九,怕是不好了。”
齐九猛地抬头,对上了白祎眼里的犹豫。
“现在不要,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齐九登时觉得两腿软,十指插在凌乱的头中,眼睛红肿。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现在看来是没有。我给你开服药你煎给她服下。剩下的...只能看庭芳的造化了。”
齐九浑身抖得厉害,连碗都端不稳。她撬开郁庭芳紧闭的牙关,将药一点点灌进去,又用帕子轻轻擦去从嘴角流出的药水。
白祎和沈兰站在不远处心疼地看着齐九。白祎静默着,她刚刚只是随意地开了些无关紧要的药,喝不好也喝不坏,只是给齐九个心理寄托罢了。她知道郁庭芳未必会挺过今晚,也许明天,齐家门口就会挂上白布。
“你...你是个什么烂大夫,一点都不中用!”沈兰瞧得心疼,头埋在白祎怀里哭得一抽一噎。白祎也叹了口气,为沈兰顺着气。
烛光下的郁庭芳面容很恬静,和睡着了一样,好像下一秒她就会睁眼问齐九,“小九,怎么还不睡觉呀。”然而她却是喊不醒的。
齐九抹了一把眼泪,谁知眼泪竟越流越多,滚烫的泪水打在了郁庭芳冰凉惨白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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