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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扭头得意洋洋地一笑:“你怕什么,有师傅每天给你配药,你死不了的。”
灵峰县原本是个不为人知的边城,地处西南边境,地广人稀,境内多大山密林。直到很多年前殷门掌门人殷忠劲在第一届群英会上力克群雄,获得“武宗”称号。当时的皇帝大笔一挥,将殷门练武场定为群英会永久举办地,大家才开始注意到殷门总坛所在的这个小城。
不过即使这样,灵峰县大多数时候仍然只是个安静的小城。因为殷门总坛不在灵峰城内,从县城到殷门大约要走三个时辰。我和师傅没有群英会请帖,只好在灵峰城边租了一间临水的房子。房子又老又潮,从外面看上去歪歪斜斜的,似乎随时准备来个前滚翻。推开门,阴冷的霉味扑面而来,味道浓得足以将人直接熏成霉干菜。楼梯虽然破破烂烂,但精神十足,人一踩上去它便中气十足地尖叫起来,活像一个骂街的泼妇。
刚放下行李师傅便急急地拉着驴车找赌坊去了,我蒙好面巾,拿起扫帚开始大扫除,一时间灰尘漫天,吓得众多会飞的不会飞的土鳖满屋乱窜。
天将黑的时候,两个人从院子外款款地走了进来。元晨风换了一件宽大的月白色长衫,疲惫的面容苍白得几乎透明,嘴角带着一抹礼貌而亲切的笑。站在那里,单薄得像一朵娇美的白山茶。
他身旁的人更醒目,脸如雕塑般五官分明,两条剑眉间一点赤色的朱砂痣,目似寒星,嘴角微微上翘,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身穿一件金纹黑底立领窄袖长袍,腰束金银两色铜钉皮带,斜挎一把黑沉沉的乌刀。潇洒得让人不得不相信,自古英雄出少年。
这两个男人一个清新俊逸,一个英气勃发,站在一起,竟显得异常和谐,赏心悦目。
“姑娘,”元晨风一丝不苟地给我作了一个揖:“昨日事情紧急,在下还没来得及问姑娘的芳名,请姑娘恕罪。”
我拉下面巾展颜一笑:“你要是把我当朋友以后就别在我面前这么多礼,叫我晓一就行了。”虽然元晨风言行举止酸得让我倒牙,可他是个在危急关头可以信任的君子,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我莫晓一的运气。
与君子相交不用花太多心思,元晨风愣了愣,随即了然地一乐:“晓一,好名字。那么,晓一也可直呼我的字,阿勉。”
我转向那个英俊的持刀少年:“请问这位是?”
黑衣少年拱手道:“在下孟知寒,昨夜与姑娘见过。”
我差点没咬着舌头,孟知寒,就是当朝镇军大将军孟怀兴的三儿子,师傅给我定下的未婚夫婿?他来干什么,他知道我的身份吗?一时间,各种问题在我脑海中来回转了好多圈。
“晓一,你怎么了?”阿勉奇怪地问。
“没什么。”我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瞥了孟知寒一眼,见他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神态自若地望着我,不由稍稍心安,“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了师傅懒洋洋却比厉鬼还可怕的声音:“晓一,客人来了怎么不倒茶?哎呀,这不是我的好徒婿么?”
我顿时头皮发麻,喉咙发苦,恨不得立刻夺路而逃。扭头一看,只见师傅坐在屋脊上,嘴巴周围满是油光,手里还拿着一个鸡腿。
看到师傅,孟知寒快步上前,双手抱拳:“司徒前辈,晚辈想要回昨晚前辈从我这带走的水玉镯。”
我明白过来,无奈地望着天,俗话说:十个赌徒九个贼。师傅是个坚定的赌徒,当然坚定地执行着赌徒定律。可惜了她那一身好武功,全用在坑蒙拐骗偷上了。怪不得昨天她把鞭子甩得震天响,原来是偷了钱想赶紧进城满足赌瘾。
“什么水玉镯,我见都没见过,圆的方的?”师傅装糊涂。
“前辈,包里的银钱前辈想用尽管用,只是那水玉镯是我孟家传给儿媳的,还请前辈还给在下。”
师傅顿时眼睛一亮:“这不就对了,你娘子不就是我徒弟,我徒弟的自然就是我的。”
孟知寒长吸一口气,像是在努力抑制胸中的怒火。
任谁遇到师傅都会发火。
“前辈,”他缓缓说道,“前辈您曾救过知寒一命,知寒本不当违逆前辈。可家师与家父早就替知寒和师妹定下婚约,知寒实在不能接受前辈的好意。”
闻言,师傅笑意更浓,眼神也越加猥琐:“你师妹,你师妹不就是我徒弟喽,莫重天之女,莫晓一。”
我的大脑顿时一阵眩晕,一炷香时间不到,事情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什么婚约,什么师妹?
孟知寒也吓得不轻,干眨着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师妹?”他惊魂未定地打量了我一番,不相信似的问:“你真的是莫晓一,我师傅烈影刀的女儿?”
这层关系没法瞒,我只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然后本能地一挥手,拍飞了一只刚巧路过的小强。霎时,一股由灰尘组成的浓烟从我的袖子上腾起,恍若神仙妃子施法一般神秘。
只见孟知寒目无表情地点点头,对我一拱手:“师妹放心,我马上去准备,三天后下聘。”说完,拉着早已呆若木鸡的阿勉以一步一个脚印的劲头,慢慢地挪出了院子。
“哇哈哈哈,彩礼到手,我的后半生有着落了。”师傅兴奋地仰天大笑,鬼叫般的尖锐笑声在院子里飞快回荡,吓得屋檐下的家燕们纷纷弃家而逃。
我站在原地,晕乎乎地眨着眼,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下聘?急得我冲房顶上的疯子大声喊道:“停,师傅,我什么都不明白。”
她狠狠地啃了一口鸡腿,高兴得眉毛眼睛都在跳舞:“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爹以前救了孟老爷一命,还收孟知寒做徒弟。我给孟知寒治病也是看你爹的面子,不过我真没想到人家还认这份婚约,这下我发财了。”
这分明就是包办婚姻,我咬牙切齿地抗议道:“我不认婚约,我不嫁。”
师傅脸一沉:“不嫁也得嫁,你都多大了还不嫁人?女人没有男人滋润是不行的,”她痛心疾首地用鸡骨头指着自己输钱输得蜡黄的脸,“难道你想像师傅这样一辈子孤独寂寞,满脸长满黄斑。想当年,你师傅的外号可是“艳绝八方冰美人”啊!”
我哭笑不得,攥紧了拳头奋力疾呼:“要我嫁给一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简直是,放屁!”
“大胆。”师傅将鸡骨头朝我一扔,一跃而起,叉着腰横着眉教训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胡闹。这个是你爹的遗命也是我的意思,我们是为你好。这亲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你不是孤独寂寞吗?要结你结。”
“唉你个小丫头片子,反了天了。再顶嘴老娘三天不给你药,疼死你丫的。”
我知道她说得到就做得出,气急,扔掉扫帚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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