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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溪月原以为自己这晚会失眠,却做了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一个好梦。
嫂子请来她的朋友给她化妆,一直夸她的皮肤好,连个毛孔都看不到,谭溪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可能是昨晚睡得好的原因。
就连天气也一改前几天的阴云密布,像是知道有人要办喜事儿,日丽风和,万里无云。
化好妆换好喜服,谭溪月坐到了炕上,屋里屋外的人渐渐多起来,街坊邻居都过来道喜,更多的是看热闹,谭溪月本来只把今天当做一个不得不走的形式,但墙上的钟表一滴一答地走着,离六点越近,她心里的紧张就越多。
当时针和分针竖成一条直线,秒针准确地指向十二,胡同里震天响的鞭炮声平地而起,顾慧英匆匆忙忙走进屋,她拿起红盖头,一言不发地盖到谭溪月头上。
盖头落下的那刻,谭溪月看到了顾慧英眼角的潮湿,她眼睛一酸,想去握顾慧英的手,顾慧英已经转身离了屋,谭溪月的手擦着空气,无措地落到膝盖上。
外面的鞭炮声更响,热闹从院子转到屋里,拥挤的人群里是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
有人悄悄说,“这哑巴也就差在不会说话上了,你看他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这西装一穿起来,就跟那电视里走出的人一样。”
其他人附和着点头。
又有人道,“他可够厉害的,年初镇上的刘大老板家娶儿媳妇儿,安排了八辆桑塔纳迎亲,十里八乡都给轰动了,我刚才数了数,他一下子安排了十辆。”
有人低声接话,“可不,我就说这哑巴绝对是个本事人儿,所以说,谭家丫头就是厉害,会看人,再过几年,这哑巴也不一定就比那城里的医生差。”
有人不同意,“他再厉害也就是个修车的,还不会说话,哪儿能比得上吃公家饭的医生。”
沈雅萍走过来,狠狠刮了这两人一眼,他们要是再敢提那姓林的一句,喜糖也不用吃了,赶紧给她走,那两人悻悻地闭上了嘴。
但谭溪月什么都没听进去,她脑子里只有她娘的那双眼睛,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在人前都没红过一下眼,今天却哭了。
谭溪月没绷住,眼泪啪嗒一下,掉在了手背上,有人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谭溪月一顿,抬起眼,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两人十指交扣的手,他的拇指抚着她的手背,一点点将上面的潮湿抹去,她空落落的心也一点点被填满。
谭溪月被他打横抱起来,她双手揽上他的肩膀,窄小的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谭溪川红着眼睛傻呵呵地笑,沈雅萍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走上前,拍拍谭溪月的胳膊,悄声道,“溪月,一定好好的哈。”
谭溪月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从屋里走到院子,他的每一步都很稳,快到院门口时,谭溪月碰一下他的背,让他停下。
陆峥停住脚步,谭溪月回头看过去,风吹起盖头的一角,她看到了人群后的顾慧英,谭溪月的指甲蓦地掐上陆峥的胳膊,她把脸埋到他怀里,再不敢往回看第二眼。
两人坐进车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又起,陆峥要掀开她的盖头,谭溪月偏开头,她不想让他看到她哭,“不能掀开,嫂子说现在掀不吉利。”
冯远开门坐到驾驶座,笑得嘴快挂到耳根后了,“哥,嫂子,咱们要出发了。”
陆峥一眼扫过去,冯远立刻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发动了汽车。
车缓缓驶出胡同,陆峥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她的手背,谭溪月跟着他手指的节奏,情绪慢慢平稳下来。
快要过河的时候,车突然停下来,冯远回身看陆峥,果然不出所料,前面有辆装粪的三轮车挡在了桥上,陆峥扬下巴让他下车,速战速决。
冯远高高兴兴地下了车,又关上车门,他最喜欢这种找上门来的挑衅,依照林家那一家子的小气性子,势必不会让今天的婚礼顺顺当当地完成,肯定会找人在接亲的路上闹事儿,陆哥早就提前安排好人了,还会怕这几个小混混。
车里只剩新郎和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谭溪月不知道外面的剑拔弩张,她鼻音有些重,“怎么不走了?”
陆峥靠近她,没掀盖头,直接从盖头下钻进去,谭溪月没想到他会突然进来,眼泪都被吓了回去,他看着她眼底的雾气,伸手碰了碰她的眼角。
大喜的红盖头下,他的鼻梁抵着她的鼻尖,两人的距离寸许不到,谭溪月想到昨天,他的气息缠着她的某些时刻,她睫毛轻颤,“你干嘛?”
她一开口,唇擦过他的唇角,谭溪月僵住。
陆峥倾身裹住她的唇,吮了下,又后退,牵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个“2”。
谭溪月含泪看他,什么意思。
陆峥又凑过去,吻住她的唇,然后在她掌心写了个“3”。
谭溪月一怔,明白过来,他在回答她昨天的问题,这是他的第二次和第三次的话,所以昨天真的是他第一次亲人。
她知道他这是在想办法转移她心里的难过,谭溪月抽了抽鼻子,“那你还挺厉害的。”
陆峥抬起她的下巴,什么厉害。
谭溪月细细给他揩去他唇上沾到的口脂,小声道,“头一回就那么会亲。”
陆峥扣住她的手腕,慢慢攥紧。
他该怎么让她知道,他厉害的应该不只是会亲。
婚礼过程比谭溪月想得要繁琐,不过才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她没想到他把这场婚礼办得这么正式,来得人很多,她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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