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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男人,不过听霜清楚,他应该是一早便在屋里听墙角的。普天之下,能避开她悄无声息地潜入的人,她一双手就数得出来。
邵景歉疚地朝她拱拱手,“劳你再稍等片刻,温韫,若你是女子,婚后可会怨所嫁之人并非良人?”
温韫?听霜抿抿嘴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
温韫长揖一礼,恭敬道,“‘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某并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既非良人,必抽身另觅君子。先生多虑。”
“但愿吧,”邵景一声叹息,察觉她目光有异,终于问起听霜,“少…小姐,与老夫这弟子相识么?”
什么婚嫁之事,只怕是大柱主从中搭线,以女子姻缘作比,问这温韫愿不愿意为前头那位公子效力。能令温韫如此费心思也要追随之人...也就只有那一位了。倒是与雀羽楼有所关联了。
想通这些,听霜不愿掺合,抬眼瞧了温韫一眼,正巧他也转头看过来,视线甫一相触,她便垂下眼帘,“不曾见过,只不过与我曾识得的那位有些相像,这才多看了几眼。”
不曾相见,自然更谈不上相识。
温韫却不识趣,“这不是巧了么,我也认识一位姑娘,与面前这位足有八分相似呢。不过,她是娇养在深闺的琉璃珠子,看着冰一般冷,实则一摔就炸,是个惹不得的人物。”
杜听霜知道他也认出来她了,暗自腹诽他还是如小时一般惹人讨厌,只作充耳不闻,扬起笑来,“是么,若是有机会,我定会一会她。”
他还想说些什么,被邵景挥袖打断,“闲聊到别处找人聊,我这位贵客可听不得你满嘴不知所谓的废话。”
大柱主领她去了旁侧的侧屋,很明显,这儿才是这位老先生平日运筹帷幄的居所。陈设简单,只有桌案上堆迭如山的书卷,显示着主人不寻常的身份。
“少主,今日多有怠慢,实在是不凑巧,”邵老笑眯眯地为听霜斟茶,“那二人都是,算得上吧,是我的弟子。只是你既已旁观全程,是否也心有所感?”
听霜知道他这是在考校她,屏息答道,“听霜愚钝,略有拙见。只知既是女子终身之事,便不能随波逐流,纵他人夸得天花烂坠,也得经我见过面、点了头,才作数。盲婚哑嫁不可取,虽现下和离再嫁时兴,可郎君一日不点头,二人就仍是夫妻,不得好聚好散。”
邵景没料到她竟会这么说,可细想,她说得也无甚差错。
虽未正式收齐际渊为徒,可因他的悟性,自己却不愿放他走,强迫他学辅佐之术。他却不得门路,反于治世为王一道无师自通。太子亡故,邵景猛然醒悟,忆起当年种种,将齐际渊视为天命所在。
自己的选择,就一定对么?这一刻,他竟有些动摇。
杜听霜抬头,深吸一口气,诚挚的眼神像是看透了他:“这只是晚辈的浅薄之见。说不准以后,你我二人殊途同归,柱主毕竟比我见识广,也熟识那位的品性。不过......”
邵景追问,“不过什么?”
“那位不像是个宽厚的,若是以后意欲投奔下家,他不会放手的......”当着人家师父的面这样说...听霜连忙找补道,“或许是我年纪轻了,看不准也是有的。雀羽楼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上下几百条人命,晚辈私以为,应当审慎些做决定才好。”
“不,不,”邵景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直言不讳,指出齐嘉履的睚眦必报,笑得直不起腰,脸上沟壑皱纹一览无余,叫人不得不信,他确是花甲高龄,“你说得没一点儿错处。”
“可有一点你忘了,他既是这般心性,又怎会不对你一开始便另择他人怀恨在心呢?”
所以,这是无解的死局。
听霜心情沉重,得了柱主的夸赞,这滋味却并未同自己多年来渴盼的一样甜美,反而叫她清楚自己身上的重担,几乎将她压垮。
温韫这个没眼力见的,专在门下候着,嬉皮笑脸地凑上来,“羞不羞,这么大的人儿了,还哭鼻子呢。”
*出自唐代鱼玄机的《赠邻女》,既然已有了这样的才貌,宋玉这样的才子也可以求得的,又何必去怨恨王昌这样的才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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