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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川一世英明哪里糊涂?”
沈容音听不懂那话,只抬眼看他眉目沉沉,并看不出半点松然温和的模样,她心底也打鼓,“那你就让我去试试,倘若我爹当真不肯,你大可以……罢了他的官。”
只要别在牢里受苦就好。
罢官,就是她能想到最严重的惩处了,可他原本,是打算要她沈家的命啊!
陆行渊居高看她在跟前低着头,长睫浓密卷翘,严密遮住了那双莹亮的狐狸眼,她低眉垂目地温顺,但淡粉色眼皮下透出眼珠轻轻转动着的痕迹,藏不住活络的心思。
明明该是没把握的事,偏无端教人看出些有恃无恐的骄矜,她没来由倚恃的是什么呢?
还将他当宗云谏吧。
宗云谏从不舍得拂她的心意,宗云谏什么都愿意依着她,宗云谏什么都肯答应她。
可宗云谏,早就死了。
细风回雪吹凉了茶盏,也吹得陆行渊眼中寒凉,偏他唇边勾出的弧度似是而非,毫不掩饰几分戏谑,“你有几分本事为我分忧?解忧倒是……端茶递水、宽衣暖榻,你能做哪样?”
他在说些什么呢?
这人死而复生一回,怎么还变得轻浮了?
沈容音两弯细细的黛眉,忍不住微皱起来,可想想他都能让她跳艳舞,这又有哪里奇怪?
她如今在他眼里,恐怕和他后宅那三千佳丽,也没哪里不同,况且衣裳都褪过了,现在矜持那么几分倒显得做作,沈容音红唇微微开阖了下,却又听陆行渊后话落下:
“可我也不缺女人。”
陆行渊声线平直地透出无趣。
男人说罢垂首拂了拂衣袖,径直侧身提步绕过她,阔步回了长案边落座。
沈容音眼底映进他的背影,忽然仿佛一堵坚实的墙,她撞上去,没有门,只有实实在在地碰壁,合着她如今在他眼里,还比不上那些他都叫不上名字的佳丽。
她对于他而言变得不值一文,所以何时放她爹爹,全凭他的心意无关她的情意。
正想到他的三千佳丽,还巧,屋外廊下这便来了人。
“妾拜见相爷。”
来人立在屏风后,霞光便在屏风上,映出道冬衣遮不尽的婀娜倩影,人未进声先至,见礼的嗓音轻柔婉转,得陆行渊首肯才转进来,露出张蛾眉娇靥。
沈容音看过去就记起来,曾跟人家有过一面之缘。
康宁伯府送来的本族郑姑娘。
郑姑娘没看她,径直往长案边去,“妾身听闻相爷近来公务操劳,特地寻厨房学了道养神解乏的汤,试过许多遍,才敢拿来请相爷尝一尝,妾身学艺不精,相爷莫嫌弃。”
郑姑娘的热汤取出来,立刻飘香四溢,沈容音手里的茶水,就显得更寡淡了。
沈容音捏着茶盏的手也酸了,收回来,想想后宅里藏着那么多美人,一人一天一种花样做给他尝,恐怕一年也尝不过来了,还哪里会有空品她的茶?
素手羹汤、温柔小意,他可真会享受!
沈容音站在这屋里,倏忽从头到脚都多余了起来,再留下去看美人为他解语?
她不喜欢。
不乐意半点都藏不住,沈容音走过去,将青玉盏啪嗒一声放在桌边。
男人端坐长案后,视线只落在面前文牍之上,眉头都没动过半分。
沈容音觑着,索性没留声儿便转过了身,才到屏风边,却突然听见身后清脆一声响,回过去看,才见是青玉盏摔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茶水洒开一片狼藉。
郑姑娘正放下汤碗,娇声跟陆行渊赔罪,“怪妾身笨手笨脚,相爷恕罪。”
故意的吧。
沈容音扭头出门,不想再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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