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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廷锴手里夹着烟,半响才道:“电影就要开机了,你好生照看着她。”
宝兴不解,“可是少爷,我觉得孟小姐看起来不像有什么问题。”
“我说的是照看,不是叫你盯着她,明白吗?”
“我……”宝兴看着霍廷锴的神情,其实,他还是没有完全明白他说的“照看”是什么意思,却又不敢再问下去,“晓得了少爷。”
透过窗户,能看见不远处百乐门舞厅熠熠生辉的霓虹光彩。他坐在黑夜里,盘算着与霍家紧密相关的复杂局势,他一面提防着青龙会的“眼睛”,一面步步探索着孟思南这个人,他越是走近她,越是觉得迷雾重重。
14寿宴
那一晚,有极好看的月亮高悬在夜空,让这座“东方不夜城”越发地迷离沉醉。
霍氏电影公司的琴房里,大红色的丝绒窗帘没有拉得很拢,自那道窄窄的缝隙里望出去,能朦胧地看见那轮弯月,光线和窗帘交叠在一起,好似整片天空都是红色的。
坐在琴房里的是孟思南,夏丛忆的话始终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可是琴键上流动出的旋律却细腻而轻柔,缠绕在这夜里,显得格外好听。那首曲子她已经练习了整整一天了,都说旋律可以化解心情,可是她的眼眶还是红的,她该怎么面对这个妹妹呢?
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嗒”的一声,走廊上的灯好像亮了,过了几分钟,她又听见了火柴擦亮的声音。
孟思南立刻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然后去开门。她有些惊讶,站在琴房门口的竟然是霍廷锴。
“霍先生?”她微微低头,试图遮掩脸上刚刚流过泪的痕迹。
“抱歉”,他掐灭了烟头,望着她,“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听见琴声,所以到楼上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
孟思南垂着眼帘,并不看他,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烟草芳香,“我在这儿练琴,都忘了时间了。”
“弹得很好,看来学得不错。”
“我自己学的。”
“很好。”
霍廷锴仍立在门口,见他似有话还未说话,孟思南问道:“霍先生还有事?”
“下个月恰好是家父六十大寿,不知孟小姐是否愿意赏脸,在寿宴上弹上一曲吗?”
“我吗?”她很想去,但是她想到了夏丛忆应该也会去,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霍先生,我……”
霍廷锴看出了她想要拒绝的回应,打断道:“到时候我派车去接你。”
“可是,霍先生……”
他还是打断她,“别担心,寿宴虽然会来很多人,但是,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好,你一定要去的。”
此时的孟思南终于意识到了他发出这个邀请的用意,霍廷锴在利用她。他们的“暧昧关系”在舞后大选以后已经人尽皆知,她是必须要出现在这场寿宴上的,用来蒙蔽青龙会的眼睛,用来蒙蔽所有人的眼睛。
“好。”
霓虹灯璀璨而又迷幻地装点着夜色,靡靡的音律盘旋在上空,伴随着清凉的晚风。目光所及的每一个人都尽情地挥霍他们的时间,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城市里的血腥味正在弥漫。
穿越霓虹灯的光线,霍家大宅内外热闹非凡。没有人知道此时的霍震南已经病重,他的六十大寿依然在上海滩引来了巨大轰动。
这是他走完生命前唯一能做的,他一天不死,眼下的平衡就不会打破,他要为他的儿子留下足够的时间,保住霍家产业和整个或是商会。
寿宴当天,霍震南的身上打了德国医生特别开的药,可以维持几个小时的精神头,至少可以骗过来宾们。
大宅外,乐队正不停地演奏“迎宾曲”,整条亨利路上,私家轿车已经排成了一条龙。那些驻扎在街边的小摊贩们,早已无心于生意,他们夹在汽车阵里,向着霍家大家张望,可以看到正宅前的巨大喷泉,然后惊叹富贵人家奢靡又精致的生活。
街道上沸腾着器乐声、说笑声和鞭炮声,大宅内负责安排停车、迎宾、招待的家仆们忙了个人仰马翻,终究未将水泄不通的马路维持出一个秩序来。
孟思南是坐着宝兴的车往寿宴来的。她进到大宅的时候,忽然不知该怎么迈步,两只手又该放在哪里,她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被抛弃的人,那样的奢华与精致是她怎么也想象不到的辉煌,仿佛每一处都耀着光芒,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格格不入。
大厅里,聚集了上海滩最有脸面的人物,他们一一向霍震南祝了寿,随即往来人群间,寒暄招呼,几个来回就能决定大上海的商业命脉。有人注意到了孟思南,主动来与她问候,那是因为他们都以为,她和霍廷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孟思南端着酒杯,应付着那些人,目光却忍不住在人群中搜索孟宗衡的身影,今日的场合,他一定会以段玉玲男伴的身份出席。
想到这里,孟思南忍不住有些失落,但一想到,很快孟宗衡就会向霍廷锴摊牌他的身份,这里的一切,有一半是属于他的。她期待着那一天能快些到来。或许到那个时候,夏丛忆就不会讨厌她了。
心中的期望再次燃起。
正这样想着,便见段玉玲挽着孟宗衡的臂膀,进入了大厅。
两个人出现的一瞬间,许多人都围了过去,他们被淹没在人群里。唯独孟思南没有上前去,她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是听到了人群里传来的清晰的对话。
“过几天电影就要开机了,趁这个机会,不如快些宣布二位的喜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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