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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宽没理他们,拉着竹一辰到隔壁班走廊讲话了。
竹一辰道:“宽哥,俺给你带了咱家祖传的跌打酒,俺小时候跟别人打架受伤,擦过一下就没事了,有用的。”说着便塞到了阿宽手里。阿宽乐得眉开眼笑,用那只肥大的手拍了拍竹一辰的肩膀,喜道:“谢谢你啊老弟,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哈哈!对啊,你叫啥啊,昨天忘记问你了。”
“竹一辰。”阿宽道:“好嘞一辰兄弟,你有没......”忽然上课铃响了,竹一辰忙别了阿宽:“我得走了宽哥,下次再说哈。”便冲下楼去了。
竹一辰在班里等了一天都没等到烨哥他们来,心里也没多大在意。傍晚放了学,他到校门口的万香扁食匆匆吃了一碗扁肉便乘公交车到汽车站坐车了。
从风易到永定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但因为天气原因,一路上是堵堵停停,车到离家七八公里左右又遇到塌方,山体滑坡把路给堵了,司机师傅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嘴里骂道:“他奶奶的,今年的台风真邪门,一个半钟头愣是让老子开了三个小时还没到,呸。”
竹一辰手枕在窗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八点了,有五六个未接来电,是爷爷打来的,竹一辰忙打了回去。
“喂,爷,俺还在车上呢,嗯,过富岭了,在高陂上来这塌方,现在堵着呢,不懂啥时候才通。”竹老汉道:“俺听说你瞒叔公说了,他刚刚从那回来。行,那你就在那等着,爷下去接你。”
“师傅,下车!”
竹一辰挂了电话,打着伞下了车,雨还是忽大忽小的下着,最恼人的还是呼呼的狂风,把伞吹得东倒西歪。竹一辰吃力拽着伞,慢慢走过拥挤的车流,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过了塌方处,道路变得空旷起来。霎时前头射来一道强光,一辆三轮车开来,紧接着传来两声狗吠,一条棕黄色土狗从三轮车上跳下,直奔他而来。
“旺仔!”
黄狗扑到竹一辰身上,对着他的脸一顿乱舔,竹一辰丢了伞,搂着它的脖子又摸着它的头道:“阿旺,我可想死你啦。”这时候三轮车也开到了,竹老汉披着雨衣:“这畜生还挺有灵性的,好像知道俺要去接你似的,俺一出门它就跟着跳到后斗上来了。好了辰儿,快上来,等等着凉了。”
竹一辰翻上后斗,披起雨衣,双手招呼道:“旺仔,快跳!”
“汪!汪!”黄狗跟着车小跑了一段也跳上后斗。
第二天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卯末寅初,竹一辰便被院外哼哧哼哧的猪叫声给吵醒了,迷迷糊糊地起了身去楼下刷牙。“14号强台风‘莫兰蒂’于今日凌晨三点在鹭岛翔安登6,据报导,此次台风登6时中心最大风力达52ms,造成翔安、集美等地基础设施巨大损失,下面请听详细报导......”
电视机里正放着新闻联播,窗外的雨仍在簌簌作响。院外进来个身披蓑衣的老妇,手持畚箕,头戴斗笠,皱纹爬满了额角,头却是干瘪乌黑的。竹一辰揉揉眼睛,边伸懒腰边道:“奶,昨晚你去哪啦,俺都没见着你。”
那老妇正是竹一辰的奶奶,刚从院外喂完鸡兔,见孙儿回来了,喜溢眉梢,用客家话道:“辰儿,起了啊,快去吃早饭。锅里蒸有糕,你爷昨天上街吃席带回来的,热着呢。”
“好。”这时黄狗旺仔也跑了进来,竹一辰洗漱完去厨房揭开锅盖,热气腾腾的,他拿出一根大红薯,掰了一半剥皮后塞给旺仔,另一半兀自吃了。竹老汉刚喂完猪回来,在楼梯口换鞋子,竹一辰坐在门边看着屋外的雨,边吃边道:“爷,咱家的田会不会被淹了。”
竹老汉脱掉水鞋,摆到一旁,道:“咱这倒是还好,田没这么容易被淹,俺估摸着到月底就可以收了,你奶今年那几块地不多,咱自个收够了,不用雇人。”
竹一辰双眼放光:“侯啊侯啊(客家话:好啊好啊),俺最喜欢割稻子了。”竹老汉笑道:“你这鬼头,哪年不是净给爷添乱,你小时候最爱玩那谷子,跟玩沙子一样,你奶刚铺好的你就给它堆起来,堆好的你又散一地......
奶奶也笑了笑,拿了一段炮竹在门口点了放了,竹一辰上楼换完衣服,拿了伞去对面找同村的伙伴玩了。傍晚,竹一辰抱着一叠从朋友那借来的漫画回来,雨停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夜幕初降,奶奶正在门前的桌上插香敬月光,竹一辰望望夜空,黑峻峻的,道:“奶,今晚能有月光吗?”
“有没有咱都得敬。辰儿,进去里边把月饼拿出来。”竹一辰进去放完书便拿了月饼和凳子出来,坐在门前,看着夜空呆,黄狗旺仔伸着舌头趴在他身旁。
“旺仔,你说爸爸妈妈啥时候回来呀?”竹一辰摸着旺仔的头,轻叹了一口气,“他们都出去好久了,过年到现在都没回来过。”
黄狗旺仔安慰似的舔了舔他的手,奶奶正从门内出来,听到了竹一辰的自言自语,便道:“别担心哩,辰,你阿爸阿妈在外边挣钱,过年就回来了哈,乖乖。”
竹一辰嗓子微哑地答应了一句,眼框似乎有些湿润。奶奶注意到了竹一辰额角的创可贴,摸着他的额头道:“咋哩,啥时候给嗑的,是不是又跟人家打架了?”竹一辰道:“谋谋,谋的事(没有的事),俺前两天在学校摔了,头给碰了一下。”
奶奶道:“喂唷,咋这么不小心咧,没跟别人打架就好。辰啊,你在学校千万别跟别人打架啊,你一个人去城里读书,奶管不到你,你小时候最爱和人家打架了,经常一个人跟人家四五个打架,然后鼻青脸肿的回来,奶给你擦好伤后还要带你去跟人家道歉。现在你长大了,上初中了,人家要跟你打你别理他知道莫,咱跑,咱不理他......”
竹一辰知道奶奶又要啰嗦,便点头如捣蒜:“侯,侯,侯(好好好),俺晓得啰......”忽然旺仔站起身,朝着天空“汪呜汪呜”的吠了两声,竹一辰抬眼望去,皎洁的月光射入眼帘。两旁的乌云像舞台的帷幕,缓缓拉开,献出一轮金澄的圆月。竹一辰激动地站起身,看着眼前那轮明月,心里又开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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