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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抽抽搭搭,“王,王管家说的,说我明天起就不用来了……”
杜恒熙把管家叫了过来,管家很无辜,说是小石头的交代,小石头是杜恒熙身边的人,他就以为是杜恒熙嘱咐的。
又把小石头叫了过来,杜恒熙盯着他,“是你说要辞退他?”
小石头安静地垂首站着,“是的。”
“为什么?你还说是我的意思?”
小石头说,“他没伺候好您,留着也没用。”
杜恒熙眉毛竖起来,“谁说他没伺候好我的?你还敢擅作主张了?”
小石头不吭声,简直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来。
杜恒熙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管家说,“你带他去安置一下,给他找份活干,我还不至于连个下人都养不起了,没必要断人生路。”
王管家点头应下。
福生心定下来,擦干眼泪,又重重朝杜恒熙磕了头,很感激地道了谢,被王管家带了下去。
现在就剩小石头和杜恒熙两个人了。杜恒熙看着他,“你现在胆子大了?”
小石头垂着脑袋,只给杜恒熙看到泛青的头皮。
“明天去领三十鞭。”杜恒熙冷冷说,转身砰的关了房门。
煎熬到半夜,体内像揣着个火炉,杜恒熙实在热的睡不着,直愣愣僵尸一样躺在床上发了会呆,干脆坐起来,到庭院内凉快一下。
绕着花坛散步,月色如水,夜风清凉,吹动了睡衣下摆,枝叶摩擦簌簌作响,风里涌动着花香。
他深吸一口气,侧头时正看到小石头站在一楼窗户后头看他,黑魆魆一道闪了一下,又像鬼一样不见了。
杜恒熙转回身,见怪不怪。
果然不消片刻,小石头从门里走出来,拿了件外套出来给他披上,“爷,小心着凉。”
杜恒熙侧脸,余光看到一只苍白的手在自己肩膀上滑了一下就落了下去。他被那种白蛰了一下眼睛,是经年不见光缺少血色的苍白,甚至有一点死气。明明隔着衣服,还能感到一阵冰凉。
杜恒熙低下头,用两只手抓紧衣服,“你来这里多久了?”
小石头低声回,“5年了。”
“那今天也19了。”
“是。”
小石头比金似鸿晚来一年,金似鸿离开的后一年,他捡到了小石头。小石头待他也很好,甚至有一点愚忠,但杜恒熙心里一直有根刺,经年累月也拔不掉,他总会记得小石头曾是他父亲的手和眼,曾经用来监视过他,控制过他。对背叛过他的人,哪怕只有一次,有难以言明的苦衷,他都无法忘记。
杜恒熙想了想说,“年纪不小了,也可以娶媳妇了。你要是想成家,我可以找人帮你说个亲,你跟了我这么久,我绝不会亏待你。”
后头沉默了一会儿,杜恒熙才听到他说,“大爷,您要是嫌我做的不对,可以惩罚我,就是不要让我走。您知道,我是没处可去的。”
杜恒熙说,“我给你买套房子,再置办好家具,娶了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算是家了,怎么会没处可去?”
“如果您是问我要不要,我肯定不要。如果您是嫌我烦,想赶我走,那您不用费这么多心思,我直接走就是了。”小石头声音闷闷的,已经有些负气。
杜恒熙失笑,“我没事赶你干什么?好了,你不要就不要吧,本来是好事,倒说的我成了恶人一样。”
小石头顿了一下说,“爷要是因为那个小子才生气的话,我是因为他在外头借您的名字出风头,传些不干净的话,我觉得您犯不着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就帮您办了。”
“他说了些什么?”
小石头顿了顿,低声说,“说他跟您的床事。”
杜恒熙瞳孔缩张了下,半晌好笑,“我可没碰他,他才多大?”
小石头说,“他说了一半,外头又传开另一半。”
想想也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文章可做。杜恒熙立在花园中央,一时竟不知道拿那小孩怎么办,小石头陪在他身后安静得出奇。
说起来还是自己错怪了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杜恒熙侧头对他说,“挑个错把那个人打发走。你自己明天去账房那儿支笔钱,我放你一礼拜的假,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不用跟我交代。”说完就转身走了回去。
小石头留在原地,天上圆盘似的月亮照亮了他的半张脸,漆黑的眼睛大睁着,却显出了一点迷茫。他跟了杜恒熙太久,陡然得了自由,他竟想不出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
不过三日,那个福生就因打碎了一个古董瓷瓶而被彻底赶出了杜家,没让他赔钱,已经是大人有大量。他还想找杜恒熙求情,但已经彻底地断绝了见他的机会,杜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撵死他比撵死个臭虫还要省力。
小石头简单收拾了点东西,早上来跟杜恒熙道别,郑重地鞠了个躬,说自己七日后就回来。
杜恒熙慢腾腾抽着根烟卷,什么也没问,挥挥手就让他走了。等小石头离开,一根烟卷抽完,杜恒熙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趟,往常他会去楼上书房看看书练练字,或者去庭院内走一走,剪剪花草,可今天他什么都不想做。
凝神细听,空旷的客厅内此时只有立式西洋钟单调的钟摆声。因杜恒熙喜静,家里的下人都很自觉地会躲开他,连小石头行动起来也是悄然无声的。
杜恒熙独自站着,竟然觉出些无聊和寂寞。蜗居在天津做寓公的日子,实在是太单调乏味了,他是个武人不是个梅妻鹤子的隐士,终日读书静坐的日子只能作为一时消遣,太长久了他的骨头会生锈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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