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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清道:“没有甚麽好看的,睡罢。”
白敏荷拍了拍自己身旁,道:“你也躺下来,快。”
王延清道:“我想坐一会儿。”
白敏荷道:“扫兴,扫兴!”
瘪着嘴就不理王延清了,其实她还是有点害羞的,要她正对着脸在对方面前睡着,那绝计是万万不可。所以她又蛄蛹着转过去,面对着木板睡。
睡得迷迷糊糊中,忽然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白敏荷当即就睁开眼,不过身子没动。
那马车左右轻微的晃了晃,帘子被掀开,有人出去了。白敏荷想着,王小姐应该去净手,所以又闭上眼。不过几秒,她又促地睁开眼,心想:“就算她要去净手,那我也得去看看。”
她也轻轻下了车,只见王延清的身影被树影隐去了,如若不是那莲花金纹在月色下闪着,她很难发现。
跟着对方走了一段,拨开树丛,便是一条小溪,白敏荷忽然想起那时候坐船渡河,好好的,那船怎麽会翻?
王延清在溪边站定,过了一会儿又一会儿,她一点也不动。夜晚蚊虫骚扰,尤其是这样茂密的树林,白敏荷的腿上已经被咬了几个包了,她一边瘙痒,一边想:“啊呦!这王小姐来看风景来了,我是虎脑袋我跟过来,真晦气!”
却见一柄白刃在月光下闪烁着,王延清直将那匕首举着头上,将脖子仰了起来,“砰——”一颗石子掉在王延清脚边,那匕首颤了一颤,一只手从她脑后伸过来,一下就把匕首拿走了。
白敏荷冷笑道:“你要自杀也别想用我的刀。不过你不用我的刀也自不了杀,这里没东西给你抹脖子的,所以你还是别自杀了!”
醉花阴
王延清没有回头,这世界仿佛静了,白敏荷只可听见溪水流动时涓涓地,她把刀插进鞘里,道:“我既然说把它给你,是叫你防身用的,不是叫你用我的刀去自杀。”
王延清低声道:“能逃多远,还能过多久?”
白敏荷一怔,因为她听见这声音中带着隐秘的哭腔,她为甚麽哭,她却不知道,这让白敏荷太恼了。
于是她也沉静了下来,问道:“你是不是有一点恨我?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回府过你的小姐日子了,也不用这样整天担惊受怕,说惹不起这惹不起那的。”
王延清道:“没有这回事,我只是在想我爸妈。”
白敏荷道:“是了,你跑走了,你爸妈却还在河北,他们兴许每天在忍受卫家的威压。但是你这边也不好过!”她一下拉着她转正了,王延清低眉垂眼,那神色很落寞。
白敏荷冷冷地道:“人家都说的是王小姐被贼人劫走了,你爸妈应该很悲伤,因为他们才是遭罪的那方,卫家怎麽有理施压?是他们跑了媳妇,他们应该现在很有压力才对。——但我跟你说,抓你走的这个贼人也不是甚麽善茬,你再这样整天一个劲要死的,摆脸色给我看,小心我生气。我就是不相信,管他甚麽皇亲国戚,管他要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全国这样大,五湖四海那麽多的英雄儿女,难不成个个都要听他朝廷的差遣,不听就得死?”
王延清道:“这没有办法,有一些时候须得迂回,不能不服。”
白敏荷道:“我偏要不服。如果有一天谁让我服,就请将我白敏荷的脑袋砍下来喝酒。”
王延清叹了一口气,白敏荷直将将她拉到怀里,道:“你老实告诉我,那次船是怎麽翻的?”
她细细地在观察王延清脸上每一个表情,对方的瞳孔抖了抖,白敏荷马上就冷笑道:“我就知道!我现在甚麽都知道了,你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时候你就不想活了是不是?”
王延清默难道:“当时那麽多人,你杀了太多的人。”
白敏荷道:“你很害怕吗?那些人是我杀的,不干你的事。就算人家把我抓住,也是先尊敬地问你王小姐有没有事,而我这一条命不值钱。”
王延清道:“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白敏荷道:“我知道,我只是说实话。我是没有像你那麽好的出身,也没有钱,甚至都不知道我爸妈是谁,但我从不觉得自己很低贱。而你这样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姐,却整天想着死,可我告诉你,有我在这一天你就死不了,成亲也没有甚麽好的,你不如跟我浪迹江湖,我们在一起一辈子也没有事!”
王延清当即就摇头,道:“不行。”
白敏荷道:“这由不得你,快点,你今年多大?”
王延清道:“十八。”
白敏荷道:“我十七,你比我大一岁,我现在认你做姐姐,你叫我一声白妹妹,我们今后就是结拜姐妹。”
她沖着溪水面就跪下了,在地上先磕了两个头之后,王延清还站在那,她就道:“你也磕,这就是结拜仪式。”
王延清被她拉着下来,白敏荷先磕了一个头,揖礼道:“我白敏荷今日与王延清结义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罢,她又磕了一个头。
王延清学着她向溪水面揖礼,却没有说这番话,白敏荷也不在意,她伏在地上,擡头见到那圆圆地,像白玉盘似的月亮就浮在水面上,其实现在便可以用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来描写,不过她的脑子里并没有这份知识,只是觉得那从月亮上投射出的光辉在溪水里变活了,它们在不时地抖动着,最后变成了被剪得七零八碎的白绫,铺在水面上就是一层雪。
两人继续赶路,金黄的树叶就在她们头顶铺展开来,王延清掀开帘子,那有几片便落到她手上,白敏荷赶着车,偶尔朝头上望一眼,从叶子间隙里透出的光仿佛将她们笼罩了,那是一座看不见的围城,又有那麽清香的疏果味在飘,白敏荷道:“待会到县里我们找个地方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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