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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魂不守舍地立在门边,感觉有人拉了下我的衣袖,见那小姑娘不解看我,忙对她笑了笑,快步出了房门。夏至和冬阳就守在门外,见我出来立刻对视一眼,该是也听到了李隆基的话,没再说什么,随着我快步下楼离开了画舫。
回到屋中时,姨母恰好在,每日这时候她都会亲自带来进补的汤水,和我闲说上几句,今日见我神色不好,也就没多说,待我喝下便离开了。
我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到了上灯时,才听见门口有脚步声。
李隆基醉了七八分,正眯着一双眸子走到我身前,眼中暮色沉沉,喜怒不辨,我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起身想要吩咐冬阳备醒酒汤时,却觉肩上一沉,被他按回了原处。
四十六心不系身(2)
冬阳端着热茶,正准备进门,李隆基头也不回地冷斥了声:&1dquo;滚出去!”她吓了一跳,忙退了三步,李隆基又冷声道:&1dquo;吩咐所有人,都退出去,没有本王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她应了是,躬身退了出去。
待四下静下来,他才缓缓蹲下身子,平视着我,我看着他黑瞳中倒影的烛火,想要避开他,却被他猛地捏住下巴,动弹不得。他定定看着我,道:&1dquo;今日我站在门外,听你弹了整广陵散,直到你退出后,屋中人仍在谈论这曲子,赞口不绝。”我被他捏得生疼,却不肯开口,不愿说也无话可说。
他静了会儿,眼中醉意浓浓,声音却很轻:&1dquo;你说得对,你我自幼相识,走过许多旁人不知的事,所以我将你看得极重。但你可知道当年的一旨赐婚,我有多开心?自母妃走后,又下了来俊臣的大牢,除了父亲兄长,唯有你和我走得最近。那日赐婚后,我亲自和花匠学琼花栽种之术,日日向沈秋讨教食疗之法,自出后,在这王府已住了半载,你可知道王府内有琼花苑?可知你每日所食之物,均是由我亲自验过,唯恐有任何差错,唯恐有人暗中做下手脚?”
他的心思,这多年来也不过那夜的一句话。今时今日,他所说的每个字,都是我从未料到的,也是我始终忌讳莫深的。我怔怔地看着他,这双整日懒散玩笑的眼中,有太多我不想要的东西,扑面而来,铿然入心。
他见我不说话,又轻声道:&1dquo;永安,你本该是我的妻,是这临淄王府的王妃,可我眼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日,却什么也不能做,我多希望你甘心嫁的是我?若有三分的机会,我绝不会让任何女人凌驾你之上,可你根本不放在心上。府中女眷,你总能小心避过,从不争宠,从不授人以柄,就连我,你也都是能避则避。”
我身上一阵倦意涌来,看着他眼中翻滚如涛,莫名心慌。
不知从何时起,每夜到这个时辰,我都周身酸,使不上一点劲。本以为是贪睡所致,可对着盛怒的他竟也会如此打不起jīng神,心中渐有了不好的感觉,我勉qiang摇了摇头,连说话都觉得费力:&1dquo;郡王请回吧。”
他醉到如此地步,多说无益,以他的xingqíng,唯有到明日清醒时再谈才好。
他松开手,站起身,手撑着案几,一字一句道:&1dquo;我与大哥同日娶妻,他至今无子,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喘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清醒,他又道,&1dquo;大哥府上姬妾鲜少侍寝,凡入房者次日都会被赐药,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我知道,二哥知道,龙椅上的那个人就不会猜到吗?”
我暮地抬头,盯着他,眼前已是叠影重重,听着他又道:&1dquo;身为相王长子,始纳妻妾已有三年,却膝下无子,你二人本就是犯下忌讳才会领旨受罚,皇祖母如此多疑,如今又能搪塞多久?”
他敛眸看我,我心中纷杂混乱,想撑臂站起来,手却软得使不上一点劲,正是气闷时,他已欺身上前将我一把搂住:&1dquo;永安,qíng起的不止你和他,也有我。”未说完,已挑开了我的唇舌,所到之处,灼热难耐。
我脑中瞬时一片空白,只想推开他,却动不上半分,只能任由他步步紧bī。他眸中醉意渐深,低声喃喃着:&1dquo;永安,你终究不忍心推开我是吗&he11ip;&he11ip;”
在他越来越明显的眷恋下,心像是被人大力撕扯着,痛得难以自抑,眼前已是阵阵黑,不停有泪水涌出来,感觉着他将我横抱起,背脊落在netg帐,将我压在了身下&he11ip;&he11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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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病了半月,终是在重阳节前,我才出了屋。
李隆基的寿宴,听闻很是热闹,冬阳面上虽说着王妃和刘氏的贺礼,眼底却闪烁着快乐。这半月李隆基除了陪在我榻旁,从未去过别处,端茶倒水,喂粥试菜样样亲力亲为,府中的小人也因此微妙,待冬阳和夏至都格外不同。
无论他神采飞扬的说笑,抑或静坐着看我,我都从未和他说过半句话。
终有一日,他靠在netg边和我说了半个时辰,见我始终不理会,猛地扯住我的手腕,将我带得险些摔下netg时,我才挣了下,低声道:&1dquo;很痛。”他骤然僵住,猛地松手坐到netg边刚想说什么,我已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哭声越来越大,怎么也止不住。
守在门外的夏至冲进来,煞白着脸看我,被李隆基冷冷瞪了一眼,无措地退了出去。他坐在我面前,不敢动一下,我任由自己哭了很久,才慢慢地抽泣着,止住了眼泪。他伸手想要替我拭泪,被我伸手挡了开:&1dquo;这半月你也没睡好,今日不用再陪着我了。”
我该怪谁?怪姨母喂我吃药?她不过是想让我和李隆基早些圆房少了祸事。怪李隆基酒醉乱xing?他娶我入门两年,从未待我有半分懈怠,处处忍让,那日若非酒醉又见我毫不推挡,才做下此事。我并非圣人,却现该怨该怪时,没有人真正做错。
他又伸了手,替我擦掉眼泪:&1dquo;永安,我送你出府。”我扯唇笑道:&1dquo;送我去哪?寿net王府吗?皇祖母难得松了戒备,太子妃却日日盯着你们,姑姑又似友似敌,这么多年我们遮掩的是什么?”
他紧绷着脸,没有做声。
我又道:&1dquo;那日你明知道我在,知道他听得出是我弹的琵琶曲,可你偏就进门说了那些话,就是在bī着他放手。李隆基,你不甘心,你不愿放手,所以你bī他,你拿他的不忍,拿我和你的夫妻之名来bī他!”我边说着,边大口喘着气,紧盯着他。
李隆基紧攥拳,低声道:&1dquo;是!我是在bī他!是我不甘心,我要你,我要你一辈子在我身边!可我也要他平安,今时今日,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还在防着我们,盯着我们,太子、姑姑也都防着我们几兄弟,防着我父王这一脉!”他猛地站起身,控制着自己的声音,&1dquo;一步错,步步错,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我深吸着气,让自己冷静,却觉得心头抽痛难耐,过了很久,才苦笑道:&1dquo;一步错,步步错,李隆基,你知道我们错了多久吗?自狄仁杰拜相那年起,我就心中只有他,那时你才八岁!天授三年,我就和他私定终身,长寿二年,父王被诬谋反,我冒死去狱中见他,你又可曾知道?九年相知相识,我们之间有太多你不知道的,有太多的隐忍无奈,”我攥紧手下的锦被,一字一句道,&1dquo;至亲xing命,天下不换。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话,也是你拿来bī他的利器!”
李隆基呆站在那里,紧盯着我,再说不出半句话。我胸口如被火烧,心似要破腔而出,紧咬着嘴唇,直到舌中猩甜,才抹了眼睛,喃喃道:&1dquo;若没有他,我绝不会在凤阳门出现,也绝不会和你走得如此近,你眼中的亲近,都不过是我和他的qíng分。”
他眼中蒙着痛意,怔怔地看着我:&1dquo;永安,你我也是自幼相识,你对我就没有半点qíng分?”我静看着他:&1dquo;有,你是他的亲弟,是我一直尽力维护的人,你的平安就是他的平安。”他走到桌边,灌下一杯冷茶,将茶杯握在手心许久,缓缓放下,快步出了屋子。
待他离开,夏至才匆匆入内,替我端了杯热茶来,我看着她温柔的眼睛,摇了摇头。这半月李隆基在我身侧寸步不离,她纵有什么要说的,也只能远远看着开不了口。
过了会儿,我才将茶杯递给她,轻声道:&1dquo;替我给郡王带句话。”她是李成器的人,必然会有出路传话。她点点头,看着我道:&1dquo;夫人请说。”我默了会儿,又苦笑着摇了摇头,道:&1dquo;你下去吧。”
她讶然看我,yù言又止,终没说什么退了下去。
四十七心不系身(3)
圣历二年四月十八日,皇祖母命太子、相王、太平公主与武攸暨等为誓文,告天地于明堂,永不相负,铭之铁卷,藏于史馆。
这一月,还有件事传遍了洛阳城,而此事恰缘起于我。临淄王府像是个克子之地,先有王妃小产,月初刘氏又重蹈覆辙,当年一事尚未淡化,再添上这桩事,传来传去的也就成了我善妒的结果。
&1dquo;铁卷不过死物,陛下竟想以此为牵制,让李家武家永不相负,”父王笑着摇头,&1dquo;你皇祖母果真是老了,她在位这么多年,最防的就是人心,如今却如此轻信人心。”
我抱着永惠,她小手指着桌上的苏山,我替她夹过一块,捏了小块放进那小嘴中,随口道:&1dquo;抛开皇位之争,说不定是好事。突厥起兵是借由李家政权旁落,打着助李皇一族的旗号。这铁卷一出,昭告天下李武永世不负,突厥可汗也就没了名正言顺的由头,说不定会助狄仁杰一臂之力,连战连胜。”永惠撇嘴,眨了眨眼,我笑着又给她掰了半块。
父王看着我们,叹了声,道:&1dquo;你若如此喜欢孩子,倒不如给自己添一个。”我手顿了下,没答话。
父王又道:&1dquo;为父本以为李隆基连着纳妾,对你不大上心思,这半月来听入耳中的,却尽是他为你抱怨病后脸色浅白,广集天下胭脂,为你生辰贺礼,亲入宫讨要银匠造饰的传闻。”
我替永惠抹去嘴角碎渣,苦笑道,&1dquo;那是他极擅揣度圣意,皇祖母命李家武家对天盟誓,永世不负,他便对我恩宠有加,岂不是正合了皇祖母的意?”
&1dquo;永安,”父王放了筷,看我道,&1dquo;前日陛下曾问起,是否要宫中御医开几个方子。临淄郡王如此恩宠有加,你入府三年却始终没动静,连太子妃都曾明着问起,更别说背后听不到的那些闲言碎语。”我重复道:&1dquo;太子妃?”
父王面色微沉,点了点头。
韦氏竟然当面问起此事,究竟何意?婉儿与她也是相较深厚,莫非是说了什么?我心中一下下跳着,盯着茶杯怔,这半年风平1ang静,竟忘了那始终不大出声的太子和太子妃,若是他们有意做什么,难道会牵出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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