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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的惊天动地,换来了如今的烽火连天。
确实,谁又能想到呢?
北勐与南荣这一战,是关乎南荣国运的战争。而国运之战,有时候就是一场赌博。赢了,国兴。败了,国衰——甚至于,国亡。南荣自太祖起,已三百余年风雨江山,到宋熹这一代,其间数百年,一直饱尝战争之苦。可哪怕曾经武力强大的珒国在最鼎盛的时期,亦远远不如现在如狼似虎的北勐。
这个天下,已无人能阻挡北勐骑兵。
他们铁蹄所到之处,可谓寸草不生。
而南荣,一个早已过气的大国,曾经的辉煌一去不复返。满朝的沉疴弊政,除了可以在那一些文人墨客们留下的诗词中彪炳寻找富饶繁华,再无其他。
“陛下——”
苏逸幽幽一叹,将脑袋上的花白头扯下来,捋了捋绫乱的冠,突然站起身,朝宋熹行礼。
“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爱卿坐下讲!”宋熹抬了抬手。
“多谢陛下!”苏逸拱了拱手,却没有坐回去,立在他的面前,一张老年少成的脸上满带忧色,“请陛下收回成命!即刻返京。由微臣代为领兵北上,与北勐一战!”
他一字一顿,声如洪钟,说得极为响亮。
可这带兵的要求,还是让宋熹微微一怔。
天下人都知南荣宰相苏逸能文能武,少年英才。可他这样的年纪,又是以状元身份入翰林,从而位极人臣的一个人物,几乎没有人看过他展示自己的武艺。包括宋熹,心里亦一直把他当成只通文墨,不懂兵策的文臣,根本就没有想过他能领兵打仗。
“苏爱卿——”盯着微微颔的苏逸,宋熹刀刻似的峻峭眉目,似乎更深邃了几分,“并非朕不信任你。只是御驾亲征之事,早已周知四方,若朕半途而返,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未战先惧?这一仗,朕怎么都要打的。”
顿一下,他像想到了什么,唇角微抿。
“人固有一死,胜负朕已不惧。反倒忧心我这一走,朝内空虚。一帮臣子昏聩老迈,成日里你争我夺,似不知国之将亡,还在蒙头做白日梦。叹,朕还真怕他们闹出些什么事来。爱卿回来得正好,明日你即返回临安,与右相一起,代朕主事。”
让他回去主事?
苏逸怔了怔,又要争辩,“不可,陛下!”
“朕意已决!爱卿不必说了——”宋熹目光略沉,视线从他的身上,慢慢转向了屋子中间里那一副陈闳的《八公图》上,目光变得温柔了许多,声音里似乎还带了一丝笑意,“朕一年四季都困于那皇宫之中,浑不知做人乐趣,早已厌倦非常。借此机会,可以出来四处走走,观山水,识佳人,可不快哉?!苏爱卿,又何苦拘了朕的乐子?”
“——陛下!”苏逸叹着,目光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心,“你的安危,就是南荣的安危啊,你怎可让自己身临险境?”
“谁说那是险境?”宋熹一笑,“彼之险境,吾之桃源。”
彼之险境,吾之桃源?
苏逸抿了抿唇角,看着他微光中的侧脸,突然换了话题,“来建康的路上,我听人说,她此番亦随苏赫王爷南下,这两日,恐怕已到达阴山了……”
“哦!”宋熹表情淡淡,像并不怎么在意,问得也极为随便,“见到苏赫了?他可是故人?”
这个问题,让苏逸迟疑了片刻。
没有听到他回复,宋熹也不逼迫,只静静观着画,唇上略带笑意。
终于,苏逸叹了一口气,“陛下,正是他。”
“嗯。”宋熹并没有意外,满不在乎地瞥一眼苏逸脸上的疲惫,微笑着摆了摆手,“苏爱卿下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陛下!微臣想随你北上。”
“不可!”宋熹淡淡地笑着,轻松地面对他满脸的忧色,“朕登基一年有余,朝堂内外的事情,并无几件是我自己愿意做的。那时便想,做皇帝也就这样了。不能随心所欲,竟不如民间百姓自在。可这一次北上,朕却是心甘情愿,即便吃了败仗,再被人骂着昏君,也在所不惜。”
苏逸笑:“陛下又怎会是昏君呢?”
“呵!”宋熹也跟着他轻笑,“在他们嘴里,朕可不就是昏君吗?”
“唉!”从头到尾,苏逸都是极为了解宋熹的一个人,听完他的自嘲,苏逸叹息着,像要劝慰几句。可宋熹幽幽淡淡的目光,早已挪到了远处,正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抬了抬袍角,他起身施礼,“微臣告退!”
宋熹没动,就像已然融入了那一方景致中,失去了自我……
……
南荣声势浩大的皇帝御驾亲征,消息自然早就传入了北勐。
一南一北,两路大军都在往汴京进,于是,汴京地界就必然成为此次短兵相接的主战场。只可怜了汴京府的人们,结束战争不到两年,又迎来了一场更为严峻的战事,连年都过不好。
人心惶惶中,谣言四起。
汴京府人,有门路的早就举家搬走了,没门路的人,也只能盼着北勐人不伤及百姓,或者盼着汴京守将古璃阳可以率领昔日萧大将军留下的这一支旧部将北勐骑兵赶出去了。
古璃阳接到朝廷的圣旨,已有些时日了。
皇帝并未令他出征,只令他守好汴京。在接到圣旨的第一天,他就开始准备防御工事,这个时候,也早已准备妥当了。而且,从腊月初一开始,汴京府的各大城门,就已只准进同,不准出,守得密不透风。
汴京,这一座古老城池,风雨声、马蹄声,似乎已传入了耳边。
城墙上,风声飒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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