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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小时候的古心妍第一次看到娘亲落泪。出生的阶层不同,祖母又是满满一颗玻璃心,处处觉得娘亲这个世家闺秀看不起她这个乡下来的老婆子。
渐渐地,婆媳关系越来越难处。娘亲随便说上一句话,祖母那易碎的玻璃心都要抖三抖,冲口而出的话越来越难听。
古心妍的爹爹出身并不好,可谓是极度贫苦之家出来的孩子。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才投身的军营。因为勇猛上进,杀敌有功,当上了个小小的武官。
而当年古心妍的娘亲却是权势赫赫的杨国公府家的小姐,正当妙龄,上门求亲的男子都快将门槛踏平了。可娘亲偏偏瞧上了那个古道旁“犹如一棵玉树,亭亭立在风中的武将”,不过几次的照面,就让娘亲心魂不舍,哭着闹着非君不嫁。
连割腕自杀这招都用上了,才逼得外祖父不得已同意将自己千娇万宠的小女儿下嫁给一穷二白的小武夫。
当年,外祖父考虑到婆家寒酸,怕自个娇滴滴的小女儿嫁过去受苦,特意追加了很多的嫁妆,又给了一座宅子,想让自家女儿日子滋润、衣食无忧。
哪知,才嫁过去一天,沈老太君,哦不,那时还是沈老太太,这个君字是后来见了些世面,为了附庸风雅,才特意给改的。沈老太太向新嫁娘杨氏哭穷,说是自己的其余几个儿子媳妇都还饿着肚子,求赏碗饭吃。
于是乎,打小没过过穷苦日子,又心地善良的娘亲就真的交出了绝大部分的嫁妆,尽数救济了那一大家子的穷亲戚。
如此一来,娘亲在爹爹还未当上将军时的日子,自然是过得紧巴巴的。
而那些个穷亲戚,得了嫁妆,私藏起来,没过半年就又欺骗沈老太太说没得吃的了,需要救济。逼得娘亲又拿出了爹爹那本就刚够养家糊口的微薄俸禄去贴补。
一来二去,反倒贴补出了毛病:给,成了理所当然的;一旦不给,就囔囔着大哥攀上了杨国公府,就六亲不认了,还邻里乡间的到处吆喝,逼得娘亲不得不给。
想起这些个事,古心妍望着沈老太君背影的眼神,就多出了几分冷意。若不是有二哥古远亭在身边,古心妍又想大声地“哼”他一声了。
可一见着二哥那张俊俏无比的脸,骨子里调皮的古心妍顿时就又眉开眼笑了,还对着二哥古灵精怪地扮了个鬼脸。在古宅里,除了逝去的娘亲,就是二哥对她最好了。也是她唯一的同胞兄弟。
惹得二哥古远亭哈哈大笑:“嗯,看你还会扮鬼脸,可见这几年日子过得还行。”心满意足地展了展眉。要知道,他随父入军的这三年,他日日都梦到古心妍像小时候那般被祖母拿着树枝责打,小胳膊小腿都是道道淤青。
呵呵,那时的祖母还没探究清楚真正的大户人家该如何教导孙子孙女,只一味地沿用穷乡僻壤处的法子。娘亲说的那些个诗书礼义人家该用的法子,祖母那一颗强烈的自尊心是不会听的,甚至是不说还好,越说就偏要对着干。
六岁之前,有娘亲护住;六岁之后(娘亲已去世),每每有了责打,都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一力护在身后,叫着嚷着不让打。
好在,娘亲去世后,祖母眼里那个眼中钉肉中刺似的富家儿媳妇不在了,反倒是不那么经常责打古心妍了。
“嗯。”古心妍仰起一张小脸,笑着搂住二哥的胳膊道:“妍儿大了,懂事了,日子自然是越过越滋润了。”古心妍偏着个小脑瓜,靠在自家二哥暖暖的胳膊上,不愿意去想重生前的古心妍十三岁前在失去哥哥庇护下所过的窝囊日子。
她现在只知道,她,绝不会白重生一世。上一世的一切,她都要一一讨回来!
二哥随父出征,三年未归,如今归来已是掌管几万人马的少将军了。爱好面子的祖母自然得大排场地安排接风宴席。
排场是大,只是宴席上坐着的那些个人,清一色全是爹爹家那些个穷亲戚。
当然,穷已是曾经的事儿了,自从有了娘亲后,他们一个个囔囔着“老天落雨,茅屋就漏雨,漏得屋里没一处落脚地啦,住不得啦”,全都赖着住进了外祖父给娘亲提供的那套宅子里。衣食住行一应都由娘亲被他们压榨得所剩无几的嫁妆来贴补。
好在,外祖父实在对自家女儿心疼不已,叹着气,给女婿在官场上疏通了一把,提拔当了大将军,俸禄上来了,一家子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如今古心妍的爹爹已是几十万大军的大元帅,自然是家世显赫了,连带着那些个亲戚都跟猴子似的,一蹦三跳起来。有了宽广到占据整整半条街的宅子住,更是舍不得离开了。
于是乎,一住就是十余年。
“小武,瞧着二哥哥了没?读书没用,还是得有力气,上得了战场,才是真本事!”二老太爷(祖母的亲弟弟)抱着二姨娘所生的七少爷,一把揽到了自己腿上坐着,“以后没事儿,别瞧那些个没用的诗书了。”
坐在一旁的古心妍哑然失笑,这还真是独特的教导方式,瞟了一眼二姨娘,只见二姨娘接口道:“外祖父说得对,小武,没事儿多练练拳脚,你爹可是战场上的大元帅呢,将来呀你可得坐你爹的位置,不懂些个拳脚,光知道识几个字,有啥用啊。”
听到这,古心妍心里一阵冷笑,自己二哥这个嫡子还在,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庶子来接替大元帅之位了。还说什么今夜是给二哥接风洗尘的,这说出的话,像是迎接归子的话么?
古心妍看了一眼二哥,二哥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对着古心妍弯了个安抚的笑,似乎在说:“理他们做什么,又不是咱们的什么人。纯当空气就好了。”
可有些人就是有那般本事,你将他们当空气,他们也能变臭了蹦哒到你鼻下来,让你挥着手都赶不走。
“娘,您不懂。”才六岁的七少爷,仰起一张脸,肉呼呼的脸,望着二姨娘,操着一副稚嫩的声音道,“邻居家的小孩都说,要像二哥哥家的外祖父家那般,才是真正有本事。咱们爹爹能坐上大元帅之位,都是二哥哥外祖父提拔的······”才六岁的小家伙,从怀里掏出本书,萌萌哒哒地说。
“啪”的一声,还未等小家伙说完,二姨娘就扇了自家儿子一耳光:“你听别人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爹能当上大元帅,跟别人有啥关系,娘今儿个就告诉你,与别人一丁点关系都没有,那是你爹自个有本事!”说完,还猛打了一阵小家伙的屁股,“我让你乱说,我让你乱说。”
“哇……哇……”六岁的小家伙扯着嗓子就哭起来,“他们都那么说嘛……”
“哎呀,哎呀,别打了,别打了。”沈老太君心疼孙子似的,寒着脸道,“都是外头那起子不懂事的人瞎传的。我儿子本事着呢,还能靠得着那贱妇的爹爹?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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