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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胡太医很快就来了。”顾昭拽着自己袖口两把胡乱给他抹了,紧紧抱着他道,“你着了风寒,喝几幅药就好了。”
他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坚定,扣着容从锦的手臂几乎要将他融进自己怀里。
“不像是风寒…倒像是……”碧桃说了一半,就被顾昭锐利目光打断,碧桃一顿下意识后退一步,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容从锦心头升起一抹明悟来,这药效作极快,瞬息间又连呕出几摊血来,痛楚比之前更强,简直像是有一把火在他体内焚烧,将五脏六腑烧净,留下一具空壳,渐渐的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太感觉到了。
容从锦强忍着痛,思绪却格外飞运转,电光石火间将视线投向一旁的牡丹卷,他们厨房都是从京中带来的人,除了王爷母后也就是已经殁了的太后拨的人就是他从娘家带来的,带到王府前他也用心查检过,身家性命都在王府,这些人是绝不会背叛王府的。
入口的东西,那就只有这碟牡丹卷了,他虽是王妃却与世无争和王爷安居封地极少外出,怎么会有人想着来害他?
还是一出手就是这样大的杀招,伤害皇室宗亲可是灭族大罪。
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值得对方冒着这种风险下手么?除非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痛楚中容从锦思绪稍显混沌,但几息间迅即想到此处,心底猛地一沉,暗道不好,望京生变。
“碧桃,取文房四宝来。”容从锦强忍痛苦道。
“公子,还是等太医给您瞧了再说吧。”碧桃哪里顾得上,在一旁心急如焚道。
“去!”容从锦不容质疑道。
碧桃瞧出几分,一跺脚飞跑着去取文房四宝。
哗啦————
容从锦用最后的力气一把将餐桌上所有菜肴全部扫落,清出一片区域,碧桃知道关系重大不敢假于他手,好在容从锦喜好文墨,王府中房间多有他备用的文房四宝,碧桃从隔壁取出一套文房四宝,双手紧抱着托盘一阵风似的拔步跑回。
“吾父亲启…”容从锦提笔,眼前早已昏暗,他指尖微微颤抖着,手指抚着信笺边缘的位置,凭触觉迅提笔书就,最后一行甚至喷出点点血渍,梅花似的映在洒金笺上格外刺目,容从锦也顾不得抹去,用红漆密封亲手印了自己的私印。
“你去找校尉秦征,令他点侍卫护送王爷回京,皆作车马,分成几路而行,你与秦征携亲信抛辎重,轻装简行走隐蔽小路回京…若是。”容从锦顿了一下,指尖无力抖动连书信也拿不稳,轻飘飘的坠地,他用尽力气从咽喉中挤出声音,一字一顿道,“若是能到京中,立刻去拜见父亲,以书信为凭,请他万万护住王爷周全。”
“碧桃,这件事我只能托付给你了。”容从锦的声音轻若游丝,面色如霜雪般灰败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惊骇的了无生机。
“公子放心,奴婢拼尽性命也会办好,绝不辜负公子嘱托。”碧桃压低声音,哽咽着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双手按着将书信收到了贴身小衣里。
“王爷莫怕,碧桃会陪着你回望京的。”容从锦心头重石落地,却觉得身上懒懒的,随着呼吸身体都变得轻盈了几分,连手脚都冰冷了下去,依偎在顾昭怀里,对久未开口的顾昭轻声道。
“我不要她陪。”顾昭执着的给他搓着手心,就在容从锦以为他不会再听到回应的时候,忽额间微凉,有水珠落在他额头,同时一道闷闷的声音响起。
容从锦极力睁开双眸,想要再看清顾昭,却也只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轮廓,但他的眉目神态却早已刻在了自己内心,心念微转就勾勒出顾昭的神态,他是怎么皱着眉挤出这句话的,俊朗相貌怕是扭曲成了一团,不禁一笑,莫大的悲凉也被冲淡了几分,升起柔情道:“我冷心冷性,一世自负聪明,在家中时父母爱护已是前世修得…能做你的王妃,却不知我又是做了什么好事。”
他自知生死已在一线间,混沌之中全副心神却都牵挂在了顾昭身上,既怜顾昭父母双亡,他曾允诺要与顾昭同生共死却又做不到了,又将他孤零零一个人抛在这险恶世间,更忧须臾安排不够妥当,碧桃独力难支,不能保他周全。
顾昭用力拥紧了他,一言不,容从锦朦胧间还是觉察出了那仿佛要将他刻进身躯融为一体的力道,轻叹一声,艰难抬起手腕用手掌虚抚着顾昭侧颜,安慰道:“王爷莫忧,世上本无生死,只是有聚有散。”
“夫妻一场,我很满足了。”容从锦握住顾昭的手柔声道,指尖冰冷却仍是道不尽的温柔缠绵。
片刻,他的手从顾昭掌心徐徐滑落。
顾昭一言不,继续执着的给王妃搓着冰冷的掌心,将他轻得像是一片随时要飞走的羽毛似的身体牢牢抱在怀中,仿佛只要他不松手就能永远将他留在身边。
碧桃抬只看了一眼,就如遭雷击,随即匍匐在地上弓着身子泣不成声。
一时屋内只有她细微的抽泣声。
“王爷,王妃去了,让奴婢…”碧桃膝行两步,拽着王爷衣摆垂泪道,她尚未说完,顾昭一脚将她掀翻,勃然大怒道,“住口!”
王爷从没对她们摆过架子,又何曾如此疾言厉色过,碧桃服侍容从锦多年,心中凄惨,但她心里装着大事,知道他们王爷不似常人,勉强笑道,“王爷让奴婢为王妃梳洗吧,王妃刚还说过,您明日要启程回京呢。”
顾昭沉默良久,抱着容从锦的手臂一点点收紧,他什么都没有说,却像是一切都明白了,低声道:“你们自行离去吧,府上器皿尽可取去,本王…陪着他,哪里也不想去。”
碧桃自幼服侍容从锦,感情深厚,这件事既然是公子临终所托,她明知前路迢迢不可为,也决意为之,张口欲劝,却听王爷喃喃自语道:“从锦说过,越地山清水秀,他很喜欢。”
碧桃一怔哑口无言,萎顿在地恸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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