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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又快又密,雨点般向山下袭来,几乎遮蔽了阳光,淳于郎将一把推开身后百姓,悍然将他撞入山林,手中长.枪犹如蛟龙连成细密的银光,将他身边护得滴水不漏。
不断有兵刃撞开羽箭的声音,还有身边人中箭后的一声闷哼,随即就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羽箭穿过胸膛时是没有声音的,淳于郎将眼角余光只掠到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脚下湿黏着,是鲜血融化了积雪,潺潺小溪似的汇淌到他身边。
散着浅淡药香的药材浸泡在了猩红的血水里。
淳于郎将身上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最严重的是左胸的伤口,随着呼吸不断有鲜血顺着甲胄滴落。
淳于郎将已经杀红了眼,这些人都是他从西北带出来的,手足兄弟不过如此,没死在虎视眈眈的敌国手里,却死在了七皇子手里,他再无言面对父老了。
“杀!”以高对低,以众敌寡的几轮羽箭过后,七皇子高傲的仰起头,抽出闪烁着寒光的利剑,剑尖微垂着狭长锐利的眼眸透露出睥睨气势。
“将军,走。”一个亲兵退到他身边嘶吼道,他左臂已经中箭,不自然的垂在身侧,带着棱型血槽的箭头深深没入他的盔甲,殷红的血蜿蜒在银甲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他抛下长.枪抽出腰侧长剑,以下自上反手削断了箭身,身躯半护在了淳于郎将身前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我等已经为国尽过忠了,今日兄弟们不能都埋在这。”
前两轮羽箭时他们勉强还能组织得起防守,护着能跑的百姓都跑了,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说着,他挑起利剑,拧身用剑柄在淳于郎将身上一撞,他们已经偷着给雍州的百姓送给几次药材了,知道他们是从山脚下的一条狭窄陡峭的小路爬上来的,积雪路滑,撞下去还有一线生机。
”不!”淳于郎将瞳孔收缩,拼命用长.枪插在地上试图缓住坠势,一路枯枝横折,雪花激扬,铛的一声,他后脑撞在一块巨石上,闪烁着银芒的长枪脱手而出,如一只折翼的鹰坠入山涧。
亲兵横剑在前,再斩数人,后单膝跪地,以长剑撑着身躯屹立不倒,七皇子命人取了盾牌长.枪缓缓逼近,士兵胆颤靠近,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出长枪往他身上刺去。
亲兵翻倒,维持着生前的姿势,手中依旧握着锐利长剑,唇角竟略微翘起犹带笑意,众人这才现他已经死去多时了,雪花席卷着长风掩落已经逐渐干涸的寥寥血迹。
七皇子愤怒将一众叛军斩示众,以儆效尤,军营内人心惶惶,淳于郎将虽不是他们的直接上峰,却也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同袍兄弟,如今跟随他的人却落得如此下场,众人不由得兔死狐悲。
尽管上峰竭力压制底下议论的声浪,但军士们还是失去了斗志,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看雍州百姓,巡守未免懈怠了些。
七皇子性命尊贵,如何容得下这帮人疏忽大意,更是气得在自己的军帐里破口大骂,不愿去见这些粗鲁蠢笨的小兵。
“殿下息怒。”定西将军走进大帐,见七皇子神情阴沉,拱手道,“底下的人都是一些没有见识的家伙,夏虫不可语冰,殿下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重要的是,雍州城。”
“本王知道。”七皇子不耐烦的站起身在帐内高台上踱步,烦躁道,“父皇已经来了两道密旨询问雍州城的情况,让本王少费些银钱、药材,早日处理完时疫回到望京。”
但这是他能控制的么?他还不知道建元帝抠门只想在自己身上奢靡享乐,若是能讨好父皇,谁愿意做这个苦差事?
霜崖关一撤,雍州城内的流民就会涌入益州等地,甚至是望京,那他就是想给建元帝献上一个礼物,但等礼物到建元帝面前,建元帝满是期望垂头去看时,他一脚蹬在了建元帝脸上。
七皇子现在是骑虎难下,谁知道时疫爆这么慢…若是得了时疫的人都死完了,他也好交差了。
七皇子心里微微一动,定西将军道:“卑职有一计。”
“讲。“七皇子沉声道。
“雍州城尾大不掉,浪费多少药材都是无用的,不如…让雍州患病的百姓少些痛苦。”定西将军悠悠道,“也好让其他百姓早日回去耕种。”
七皇子步伐停顿,侧凝视定西将军片刻,定西将军岿然不动,任由他打量,片刻后七皇子爽朗一笑,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道:“这才是大将之风!”
将军若不懂得取舍,又怎么能成为名将呢。
“承蒙殿下不弃。”定西将军下跪道。
七皇子亲手扶起定西将军,两人做了一番商讨。
数日后,七皇子在城外设立青帐,名为疠人坊,设医官汤药提供住所饮食,更有专人为病人提供照顾。
开始时众人皆不相信据守在霜崖关近一个月的七皇子会有这种好心,只有几个家中数人病倒,且没有药材留在家里也是等死的雍州城百姓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人送了过去。
一周后竟有几个康复回来了,虽瘦了一圈但是精神倒是不错,左邻右舍忙去询问,提到在疠人坊的待遇不由得点头道,“地方宽敞,也有郎中诊治,刘嫂子没救过来,郎中还说若是早两天去没准能保住命。”
从疠人坊出来的人差不多有送进去的一半,回去后不少人就动了心,把自己家里的病人和已经在土地庙躺着的人都送了过去,希望七皇子慈悲救他们一命。
百姓即使被骗过杀过,明知道火光是灼人的,但是有一线生机还是愿意去试一试。
“将军…”孤巷里,单薄的木门被轻推开出一声吱呀的响声,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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