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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还没过一日,秋锦香又将贞锦依叫到小厅。
她一进门,秋锦香就说道:“绎举人家的盛大奶奶送了套衣料来,说是要你改个花样,另绣些花边。”
秋锦香指了指桌上一个打开的青缎包袱。
贞锦依看了一眼,盛大奶奶当真将一套要绣花的蓝绫外帔送了来。
细看之下,却并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件绣过花的外帔,而是一套全新的、刚裁剪好的宝蓝色缎料。缎子厚薄适度,摸上去手感细腻,波型的暗纹织得极为精巧。
秋锦香解释了一句:“她是三日前派人送来的,只因你们手头还有着急的活儿要做,我便留了一留。”
贞锦依点点头,正要答话,秋锦香却不等她开口,立即又说道:“既是盛大奶奶指名要你做的,你就拿去做。只是,这是你私自在外头接的活计,你各人自己回屋去做,不可耽误白天在刺绣房学绣的工夫。”
贞锦依略感诧异:“我听说,坊里时常有外头送来的活计,有指名的也有不指名由坊里分派做的。这怎么叫私自接活儿?”
秋锦香昂起头来,眼睛使劲眨了几下,像是掩饰将要翻出的白眼:“外头送活计来,都是先和师娘,或是坊里的掌事娘子讲好,再送到我这里的。该谁做,也是我禀告了师娘来定的。你这样谁都没告诉过,自己就和外头的人讲好了活计,那自然算是私自接的。”
贞锦依忍不住辩解:“前日我看也有外头的人和纷姑姑讲好,请她帮着绣东西的……”
话未说完,秋锦香就打断了她:“那是纷姑姑,是掌事姑姑,自然可以跟外头人讲这些事。你才来几天,不懂得这里的规矩,这回我也不怪你。这次既已跟人家说好,你就给人家好好做了送去。以后不可再自己在外面接事情做了。”
贞锦依来了这么些日子,自然知道外头指名找坊里的人做东西是常有的事,在绣工们来说,都算是公事,且并非如秋锦香所说,只有掌事的娘子姑姑们才有权接活儿。
先前听陵锦佑讲了这位师姐上位的过往,再经过上次的纸笔事件,贞锦依心中多少已存了些鄙视之意,如今见她这般刁难,更增了厌恶之情。
一股气往上一冲,说话就有些不管不顾起来:“说好的事,当然要给人家做好。我自己做完就是,不会耽误白天的工夫。”
说罢,抱起桌上的包袱,转身大踏步迈出去,连眼尾也不再瞄往秋锦香一下。
出得门来,心头一动,又想起绎大人不知到底出了何事,然而盛大奶奶还有闲心做衣服,大概事情不会太大。这回做完了活,若再去绎家时,须得伺机打听打听。
午间吃点心时,隔壁崔锦铃她们也都过来一起坐着。
贞锦依就将秋锦香不让她白天做盛大奶奶绣活儿的事讲给她们听。
陵锦佑不等听完就先说道:“从来没有什么在外头接的活不能白天做的。好生奇怪。”
其他三人也都说没听过这样的规矩。
崔锦铃想了想,说道:“这事定然不是坊主娘子吩咐的,锦依你是不是得罪锦香师姐了呀?”
贞锦依不自觉望了陵锦佑一眼:“是我们上次做的活儿让锦香师姐不满意了么?”
陵锦佑看着她的眼摇了摇头:“并没有听她这么说过呀。”
顿了一顿,偏了头分析起来:“从前外头来指名找人做活的,确是大多找那些掌事的娘子、姑姑,不然,就是手艺好、有名声师姐,像之前的锦佳师姐就常常有人指名找她。这回盛大奶奶找了你这个才进坊几个月,连师都没拜的,却是少见的事。”
纭锦链立即接口说道:“当真少见,绎家自己家里就有好些针线上的人,盛大奶奶眼光更是高得很,往常做衣服从不在府城里头找人做。她的娘家可是省城的呢!”
陵锦佑也道:“就是啊,那天她说要锦依帮她改绣的时候,我也以为不过口头上说说罢了。谁知竟送了件新的过来,真真是有钱人家!听说当年盛大奶奶嫁过来时,可风光了,迎亲送亲的人排了几里路那么长,嫁妆都数不清有多少!”
纭锦链“嘿嘿”一声:“不风光怎么行,这位大奶奶原本不大乐意嫁过来呢!”
坊里的人因时常出入官宦人家,小道消息上甚是灵通。贞锦依来了这些日子已经颇有所知。比如郡府城里哪个官家的小姐又嫁了哪家的公子,抬了多少聘礼、过了多少嫁妆,乃至于省城、京中又兴起了什么衣服样式、什么花样,等等。
最受欢迎的,始终是八卦类的话题。贞锦依并不喜欢打听别人隐私,但也无意中听了不少事儿,不仅了解到巷内三坊女工们的婚嫁情况,连城中知府的孙女儿又被哪几家来求亲、守备家女儿吃醋和她那当游击的男人又打了几架之类的事都知道了。
听她们议论,只是微微一笑。
武锦修却满脸惊讶地问道:“绎家这样有钱,如今又是官户,她还不愿意嫁呀?”
纭锦链知道的事多些,有些卖弄似的解说:“当然,盛大奶奶的娘家比绎家可强多了呢!她家世代读书,前几辈就在省城落脚了,在城外也有好些庄田。她娘家姐姐们都嫁在省城,也都是嫁的官户,只她嫁到这里来,自然是不乐意的。还是过门之后,见着绎大少爷的人品前程,才安下心来跟他过日子。不过迟早也是要跟着大少爷出去做官的吧。”
“盛大奶奶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眼光,独独看重了锦依……”陵锦佑自认为已经猜出了秋锦香不快的原因。
不等她说完,贞锦依就叹气:“要不是她这么看重,我也没这样难办。”
陵锦佑道:“这也是没有想到的事,人家要找你,却也推托不了呀。锦依你这回就好好地做,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且小心着些。”
那三个也点头,又都安慰贞锦依几句。
纭锦链一脸迟疑,张了几次嘴又闭上,似有什么话待讲不讲的。
陵锦佑见了,便忍不住:“锦链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莫要做出这么个黏乎样儿!”
纭锦链这才说道:“你们前些天赶工的那套衣裳,原是坊主娘子的。听我师娘说,坊主娘子试了以后,满意得不得了,连夸锦香师姐的工夫有长进,尤其是领口和袖口上的镶边,别出心裁,心思细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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