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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老爷面色微霁。祝大夫人又问风儿:“那些人就为这个与他争?”
风儿回道:“也不是,那些人里有人也点头称是。却是后面又来了个不知哪里的游荡公子,笑着说:‘银子谁没见过,倒是这样的热闹稀奇得紧,价高者得,比那清江上头选花魁还有意思。’三爷听这话说得轻佻,才与他争执。然则那人却是个不听道理的,三爷就……就一拳过去,打了他个倒仰。”
其实珞眀章根本没和那人争辩,听到这话,立即就挥了拳,那人全无防备,这才被打翻在地。但风儿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家公子既讲理又神勇。珞眀章悄悄看看父亲脸色,并未显出怒意,心头略定。
风儿续道:“那人带的两个小厮便要上来撕打。可搁不住我们一道去的有四个人,他们哪里打得过。只是……只是那人趁着咱们三爷不防备,悄悄偷袭,三爷这才受了伤。”
事实是珞眀章并非一个人去的,也约了几个狐朋狗友一道,那边也是几个人,两边大打出手,一片混战,彼此都挂了彩。
被风儿删繁就简,事情就变得单纯了许多,珞眀章的形象也好了许多,并且与珞眀章方才对父母的“交代”相差无几。珞老爷两口子听了,便不似初初得知此事时那般生气,反觉得小儿子懂得维护自家名声,被偷袭受伤,该当多些安慰。
珞眀序这时插话问道:“三弟可与人说过他是何人?”
风儿慌忙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在散场时遇上了,偶然冲撞起来的。大家都不知晓各人的姓名。”
珞老爷又点了点头。
祝大夫人这才向着两个小厮吩咐:“你们两个,虽说是偶然的冲撞,并不是咱们挑事,却也有劝阻不力、维护不周之责,连同昨晚一起跟去的人,你们自己去管家那里领十板子。”
两个小厮连忙磕头谢恩。
祝大夫人又转向珞眀章:“章儿也这样大了,读了这些年的书,也该懂得修身养性的涵养,虽是为了维护锦官院的声誉,却也不该与人动手。回去好生将真子的《浩然篇》抄上二十遍,明日给我瞧。”
珞眀章也连忙应“是”。
珞老爷站起来道:“我须去衙门了。序儿到外面瞧瞧,昨儿的事可有人说些什么。对了,县尉那里也去问问。章儿和文儿也快去书房,先生等了你们许久了。你们年纪都已不小,都省些事,须懂得为君父分忧的道理。”
三个儿子都肃立答应。祝大夫人也站起身,领着儿子们送珞老爷出院门。珞眀序立即吩咐华妈妈:“叫跟我的人套好马,都去大门外等着。”
随后珞眀章与珞眀文兄弟两个便向祝大夫人告辞,往二门外的书房走。
风儿和云儿赶紧跟上去,云儿便寻个机会,悄悄将那个方胜塞到了珞眀章手中。
珞眀章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喜,对珞眀文道:“二哥,我伤口疼得紧,先生那里你替我告个假。”
说罢不等他回答飞快地出了二门。
贞锦依缓步走向书铺,想着珞眀章早上总得先去书斋先生那里待一阵子,等他出来怕是要晚一些,因而一点不着急。
路上看到绸布庄、制衣所什么的也进去逛一逛,瞧瞧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花色样式。
那些老板、掌柜与织造局多少都有些关系,有的掌柜还认得贞锦依,往常她去,也都由着她翻看,有时还托她做点刺绣、缝衣的活儿。
今日进去却格外地不同,那些店铺庄所的掌柜伙计们一看见她,一个个无比热情。有的还不等她进门,就已迎出来:“贞姑娘”前“贞姑娘”后地叫着。
还有的向店中的客人指着说:“呐,那个就是良氏织锦机房的贞姑娘,昨儿那匹长乐未央就是她织的。”
有的制衣所是有女客的,便有达官贵妇让仆妇传话叫去相见。
贞锦依猝不及防,被一个官家太太叫到楼上的客房说了好一会儿话,还被托付了一件衣料的活儿。之后便再不敢进这类店铺了。
快快地到了书铺子,还好里面比较安静,只有一个年轻书生立在书架前翻阅,身后一个书僮百无聊赖地等着。
她定睛生身穿镶着青边的白色襕衫,头戴一领黑色方帽,正是在埠宁见过好几次的绎之谦。
数年未见,绎之谦俨然长成了儒雅青年。
她连忙过去,叫一声:“绎七少爷!”
绎之谦抬起头,微微一愣,便认了出来,脸上忽地飞起一片红晕:“啊,是,是贞姑娘。”
贞锦依上前福了一福,一连串问道:“七少爷几时来的省城?现住在哪里?绎大人也来了么?”
绎之谦轻退一步,与她保持着三尺宽的距离,答道:“小可,小可年初来的,借居亲戚家中,读……读书。”说到读书时略停了一下才又道,“家父去岁奉旨往崇兴就职去了。”
贞锦依奇道:“年初?你不是前年就来了吗?”
绎之谦脸更红了:“来了,又,又回去了……”
贞锦依看他一张脸跟大红布似的,心道,不过跟年轻女子说几句话,至于这样害羞吗?
再看他面有愧色,恍然想起一事:前年他到省城参加乡试,若中了举就须预备上京城考进士。又回去了,那就是没有考上啊!今年又上来,自然是预备再考的。
想必是见了故识,越觉得考试落第的事儿非常没面子,才这般扭捏吧。
一旁的书僮瞪大眼睛瞧着,绎之谦忙向他努努嘴。书僮识趣地走远了些。
见她打量书僮,绎之谦解释道:“菽叶是打小跟我的,在埠宁时因住在蒙学里,不便带着他。”
贞锦依这时已想到问题所在,暗骂自己迟钝,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做出往人的伤口撒盐这么可恶的事,便顺了话头问道:“诚先生可好?”
绎之谦当即答道:“好好。是他叫我早些上来,荐了我到景州书院读书。”
贞锦依又问:“绎大人在崇兴?听说那里遭了水灾,可有关碍么?”
听她问到这事,绎之谦神色更镇定了些,答道:“遭灾只有几个县,只是那里赈灾的事多,家父又在那里的布政司做参议,近来忙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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