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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太太很欢喜:“正好,娶回家来你天天看,天天都欢欢喜喜的。”
“……”赵春树瞪了眼赵暮云,微恼道,“将军府前的两头石狮子,也是两个大脸盘子,怎么着,你们也给我弄回家来?”
“淘气!”赵老太太道,“人和石狮子能一样吗?”
赵春树苦着脸,半晌没吭声,突然抬头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娘,是不是炖肉了?”
“炖了,焖牛肉。”
“娘,咱家新来厨子手艺不行,上回炖的羊肉跟您亲手炖的差了一条街。您也费点心去教教他,要不然我还不如在军营里头凑合一顿呢。”赵春树委委屈屈道。
赵老太太拿手虚戳了他一下:“就知道吃,白养你了!”说归说,她还是松开大橘猫,起身准备往厨房去看看,被厚重的衣袍拖得身子晃了一下。赵暮云连忙要上前扶她,老太太摆摆手:“不用扶不用扶,你帮我给大胖梳梳毛,你细致,树儿手重,大胖最烦他。”
此时她口中的大胖,那只大橘猫,正竖着大粗尾巴慢吞吞地从赵春树面前走过去,艳帜高张,气度从容。赵春树斜眼睇它,它则目不斜视。直至赵老太太走远,赵春树才突然一把捞起大胖,也不管它左拧右转,牢牢把它锁在怀中。大橘猫挣扎了两下,很快放弃了,只剩下尾巴不耐烦地甩来甩去。
“云儿你不仗义啊,还帮娘说话。”赵春树搂着大橘猫,也往火盆旁凑了凑,和赵老太太如出一辙的模样,开始叨叨赵暮云,“咱们兄弟俩得一条心。”
赵暮云把烤好的栗子扒拉出来:“我看成亲这事娘已经是箭在弦上,你还能拖多久?”
“能拖一日是一日。”赵春树满不在乎道,“回头让将军派我出公差,我再出去躲几日。”
听他提起将军,赵暮云遂笑着将今日之事与他说了一遍:“当时我是真的被吓着了,就担心咱们将军和杨大人起冲突,不好收场。说起来,还是军师对将军了解透彻。”
“那是,军师在将军身边都十年了。”赵春树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将军的身手你见过的,有大半都是军师亲自教出来的。”
“军师功夫与兵法都是上上之选,怎得没有任实职。”赵暮云压低声音,问出心中很久的疑问,“莫非是将军还防着他?”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赵春树一激动,怀中的大橘猫瞅准机会,猛地窜了出去,他伸手去捞,只捞了一手猫毛。他也不去管猫了,凑近赵暮云道:“老将军当年为了请军师来北境,可费了好些劲儿,只当门客,不任实职,是军师自己提的要求。”
赵暮云不解:“这是为何?”
“也许是当年在撼山军的经历伤到他了。”赵春树叹了口气,“古鸦城与东魉人一战,你也听说过,都知晓惨烈,可你却不知晓,这场硬仗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可以避免?”赵暮云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我也是后来听老将军说起,才知晓——当时东魉人盘踞在古鸦城,最好的做法便是围城,困他们三、四个月,等到他们断粮之后,城便会不攻而破。可是当时战事已然拖了很久,耗费巨大,圣上焦心不已。主帅曹文达为博圣心,立功心切,不顾反对,命令强行攻城。衡军在攻城时便已经折损过半,进城之后又遭遇巷战,往前一尺一尺地挪,死伤无数……”赵春树唏嘘道,“军师义兄邓文丰便是在巷战之中,被火油浇身,活活烧死的。”
赵暮云攥紧拳头,狠狠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此战之后,曹文达得到了圣上的嘉奖,谁还会记得古鸦城的累累白骨。军师虽然活了下来,但也心灰意冷,辞去了一切军中职务。”赵春树道,“好在他来了北境,要不然真是可惜了。老将军许他是北境四十年来兵法武功第一人,连老将军自己都甘拜下风。”
“四十年来兵法武功第一人……”赵暮云眼前仿佛复现那日街市中裴月臣以一敌五的身影,心生仰慕。
赵春树从他手中拿了栗子,自己剥了吃:“在边境开设马市也是他向老将军提的建议,果然开设马市之后,边境比以前安稳多了。”
“还有,”赵春树神秘地挨近赵暮云,“军师还对老将军说过一句话,老将军赞不绝口。”
“什么话?”赵暮云好奇道。
“刀的真意,在藏不在杀,烈爝军守北境也应如此。”赵春树塞了枚栗子入口,嚼得香甜,“云儿,你细品品这话。”
赵暮云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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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井塔的牢营内,沈唯重默默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距离裴月臣将他送进来,已经过了三日。他记得裴月臣说过,三日后会来提他,怎得还不来呢?莫不是把他给忘了吧?
“我跟你说啊,”同牢囚友往他身边挨了挨,“我三舅姥爷家原先是在南边开竹编铺子,生意好着呢,可惜后来闹了匪灾,拖家带口地迁到西边,西边没竹子,原来的伙计也都走光了,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他唉声叹气:“我三舅姥爷人挺好的,原来还接济接济我娘,我小时候每年过年都把我接去家里玩,还给我置办新衣裳,可惜也死了。”
沈唯重陪着他一块儿叹气,这三日光景,这位同牢囚友把他家上三代和下三代的亲戚一个个地津津有味地全给他说了一遍。爹娘、兄弟姐妹、叔叔伯伯、嫂嫂婶婶……末了总是同一句话收尾“唉,可惜也死了。”
原本沈唯重觉得自己这小半辈子过得已经很不如意了,但在这位仁兄面前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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