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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决胜朝堂(第1页)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意料之中的一帆风顺了。

本以为重新打通宫殿大门将会是最大的麻烦,可谁知还没等他们商讨完走密道绕行的可行性,那壁厢的丽丝比却早已默不作声地信步走向了玄关,直到驻足于阻碍门道的巨型花岗岩面前并缓缓开始倒吸冷气,然后——伴随着肘关节喷气活塞内滚烫气体的倾泻,她那对武装就绪的机关臂铠便犹如打桩机般应声启动,将远超小雌狮肉体极限的冲击力猛烈贯入岩皮之下,铁拳所及之处无不支离破碎,每一次的撞击都绝对堪称是对暴力美学的完美诠释。

震耳欲聋的回响旋即在厅室四壁之间晃荡起来,即使是身处数十米开外的旁观者,都能清晰感受到余波传导而来后自己本能反馈出的心惊肉跳。丽丝比不过几拳的工夫,这颗重达数吨的花岗岩便已当场化作了成千上万的碎片与齑粉,门庭终于再获洞开,大殿外久违的阳光也随即回归了人们的视野。

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也。丽丝比这手重型臂铠所代表着的,正是独立于魔道、武道路线以外的第三种战力来源——机关道。

在保护区现行的通用语中,机关一词是所有机械装置的统称,这些装置往往融合了巧妙的设计和精湛的工艺,将可供更换的魔道之石作为能量来源,即可以魔能转化为驱动机械运作的动能,从而弥补机关道具使用者体能不足的局限所在;与魔道的适能者以及武道的宗师们相比,机关道一门更注重七窍玲珑与心灵手巧的有机结合,着力于将机械适配自身后发挥出最大效能,简直堪称数学与物理领域的哲学结合体。

听起来或许很复杂,不过打一个形象点的比喻就很好理解了——如何把一支箭射到百步开外呢?身体强健的武道宗师们自然不必多说,要么挽弦拉弓走常规路子,要么直接大力出奇迹改玩成投掷标枪,天赋异禀的魔道适能者们也不遑多让,他们甚至无需亲自动手,只需将箭矢与风魔法简单结合后发射即可达到相同的效果;至于机关术士,既没有操纵魔法的手段,也没有没金铩羽的力量,于是他们就对手头上的长弓加以改造,额外装配上符合省力结构的机身和机臂,十字弩由此应运而生,将举弓、拉弦、撒放的复杂步骤最终简化为平端弩身后的扣动扳机,就连小孩子都能轻易上手。是的,这也是无数机关术士毕生奥义追求的小小缩影:以智慧之沉淀,铸匠心之辉煌,技可进乎道,艺可通乎神。

唯一略有遗憾的是,与魔道者的法力以及武道者的体力相比,机关道所倚仗的机械造物并非无限再生的存在,不仅仅是木材、铜铁等原材料限制着功率与上限,日益磨损的机械本身也极大缩短了道具的使用寿命,而固定周期的维修、保养与重铸都是需要大笔金钱投入作为保障的,再加上是以同样价格不菲的魔道水晶充当能量来源,故而哪怕是像丽丝比这样王家贵族的大小姐,也只能是在少数紧急关头才舍得把这手底牌拿出来使用,正所谓好钢总得用在刀刃上。但不得不说,拿出来的效果也确实足够立竿见影——毕竟这可是连石块都能轻易打穿的钢拳,对付起凡胎肉体的班达尔岂不是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现场的王都守备军早已军心涣散,在亲眼见证玛莎雌狮的手段后更是再无任何斗志可言,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我一个月才拿几个钱,何苦玩什么命啊!还没等那边的丽丝比有何表示,数量上依旧占据压倒性优势的刺头军们便已争先恐后地倒戈卸甲、拱手就降,更有甚者干脆直接当场反水,转而开始朝金猊麾下的那些少数死硬派党羽动起手来,寄希望于以此戴罪立功,从而获得路易王陛下事后的宽恕。虽然过程不甚光彩,可当灰头土脸的大猩猩禁卫军们自殿外涌入之际,现场秩序已得到了初步控制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尽管并未亲眼目睹政变的全过程,仅仅只是靠隔墙听取兵器碰撞声从而大致忖度室内事故的走向,但是在看到宫殿里现下的情况后,所有大猩猩禁卫军都还是集体面露出了了相似的困惑与不解。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鲜血淋漓的惨案,二十多只金丝猴卫兵与数量大致相等的贵族大臣尸横当场,各式凄惨的伤口与死法真是令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除此之外,还有成群结队蜷缩在一起拜倒着的王都守备军,他们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色似乎并不比死者好看多少,少数没有解除武装的刺头军站在了最前排,在他们身旁被严加看管着的则是金猊大人及其党羽。距离稍远一些的地方,本该作为入侵者的保护区人士占据了作为室内制高点的王座阶梯,狮子与狼崽子们正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审视着当场,却对闯进视野的禁卫军们熟视无睹,毫无任何敌意可言,不过最令人费解的还得在更高处——台阶最顶层,昔日里展露班达罗格之王尊容的屏风不知何时已然褪去,昨天强闯王宫的那只罪犯剑齿虎正盘坐在那里,只见他浑身是血疲倦不堪,却还是对所有大猩猩都一一回以简单的冷笑;而在他的身后,顶天立地的路易王陛下早已不知去向,呈现在大众面前的竟是一尊无比怪异的王座,正由一个渺小的人孩坐镇其中,虽不言疼痛,但看那胸前血迹似乎伤得也不轻,只能靠侧躺扶手的坐姿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尊严。

“诸爱卿勿虑,方才虽有些许动乱,不过好在保护区友人及时鼎力相助,金猊乱党目下皆已束手就范。”眼见大猩猩们仍要对玛莎雌狮拔刀相向,莫格里赶忙连声出言制止,同时虚弱地抬手招呼起了冲在最前面的大猩猩队长,“他们都是本王的朋友,尤因,切不可再与他们为难。”

到底是从英雄王时代一路追随过来的老臣,尽管样貌与声线都与以往大相径庭,可经年累月的相知相识下来,彼此间用词遣句的语气却是不曾改变的,名为尤因的禁卫军队长也是凭此快速确认了她的身份,随即带队匍匐请罪道:“遵旨,我等护驾不周,有失先王嘱托,还请大王责罚!”

现在想来,比起吉吉等一众见利忘义的鼠辈,深受英雄王昔日恩惠的禁卫军们方才是最能靠得住的助力,若是当初在策划阶段便能清晰认识到大猩猩们的立场,时局也许都不会发展到这般田地吧。莫格里对此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她在眉间情不自禁地闪过了一丝愧意,同时轻轻颔首回道:“免礼平身吧,今日变故实乃本王之过,轻信奸佞、疏于洞察,过往听不进忠言,不知隐患早已深埋,竟让此等谋逆之事险些得逞,累及诸君涉险救驾,本王心中有愧。今日横遭此祸,皆因归于本王的不辨是非、妄自菲薄,此番侥幸劫后余生,又岂能将责任推究给你们,诸君不必担心,本王定当重重嘉奖。”

“路易王陛下有百神护体,纵有乱臣贼子的鬼域伎俩,焉能害得了大王,此番全仗大王洪福齐天,我等又何功之有,着实不敢冒此贪天之功。”尤因再次长跪而拜,“我等既食君禄,自当行忠君之事,勤王保驾本就是职责所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王何须言至于此。至于诸位保护区人士,既有救驾在先,我等感激涕零尚且不及,又岂敢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无需大王多加嘱咐,我等自当以礼相待。”言罢,他和一众部下们又紧跟着朝玛莎四姐妹以及格林等狼拱手补上了问候。

“哎呀呀,原来你们这些个榆木脑袋还是懂得变通的啊。”坐在莫格里脚边台阶上的天罚悻悻地揉了揉鼻子,似乎仍是对于他们心有芥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倘若昨天中午你们一拥而上捆老子的时候能摆出这副谦虚嘴脸,多听几句等老子把话说完,又哪会多出这么多破事,嘿嘿,活该你们提心吊胆了吧!”

尤因一时间已然略显愠色,只是碍于莫格里在场不便当场发作,于是直接无视掉了剑齿虎的怼脸刁难,继续拱手进言道:“过往已逝,形势不容过多拖延,在下斗胆劝慰大王重新振作,毕竟目下当务之急是重整朝纲,将乱臣贼子们一网打尽,以防叛党余孽死灰复燃,方才能确保大王与宫闱安全万无一失。”

“本王准了,王都守备军虽有司令带头作乱,却也并非皆是谋逆奸恶之徒,劳烦将军将他们带出大殿后仔细审查,严打其中顽固分子,余者皆可从宽处理。另外把宫门外候命的御医郎中们也传进来吧,一场刀兵下来,诸卿们都有不少的损伤,目下先以抢救伤员为重,先不用顾及本王。”莫格里微微点头以表认可,神情虽略有几分虚软,但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威严,在目送着尤因领命下去执行后,她又转而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簇拥在那里的正是以金猊为首的一众叛党们,其中的绝大多数此刻早已失魂落魄、肝胆俱丧,面对路易王的审视只敢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唯有身为头目的金猊大人仍旧执拗地挺直着腰板,不论身旁禁卫军们如何摁压都不肯低下自己的脑袋,眼神中毫不掩藏的桀骜摆明了他的执迷不悟。

“谋逆大罪证据确凿,金猊大人,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有什么可说的,呵呵,胜者为王败者寇,又何必如此多费唇舌。”金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对于莫格里的讯问,他回以仰头大笑,“咱家只是感到惋惜,班达尔·洛格确立几百年的传统古训眼下竟被你等视为无物,实在有愧于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忤逆天道必遭天谴,祸及万民!以咱家之见,班达尔·洛格一族的亡国灭种近在不远矣!”

“我呸,就你这老贼还好意思扯上列祖列宗!”身受多处创伤的大白牙正趴在地上接受郎中的包扎,见此情景立马以拳砸地表示抗议,愤愤不平地吼道:“照你的意思,难不成篡夺朝纲、背叛同族,甚至不惜谋逆弑君的手段,都是老祖宗们的古训里予以肯定的?放什么狗屁嘞!”

金猊对此仅是微微皱眉,随即冷哼一声接着道:“自古以来乾坤有序,男尊女卑更是世间常理,这国家大事岂是女流之辈能够肆意玩弄的?朝堂之事关乎江山社稷,而我族自开国以来,数百载岁月悠悠,无论哪朝哪国,王位传承皆遵循祖训,于男嗣血脉中延续,此乃金科玉律,万世不易!尔等公然违背古训,荒谬至极成何体统,若让此等丑闻不幸外扬,你叫别国人士如何看待我族,更让我族上下数十万子民如何抬头见人!”

“哦,你们班达尔子民怎么看待我不知道,但这别国人士不摆在这里现成的么。”台阶上的布兰卡都有些忍俊不禁了,“让我说两句吧,你们班达尔一族向来讲究女尊男卑我们当然知道,可班达尔前朝历代以来,尊王称帝的大丈夫们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难不成他们就全都堪称仁君典范,兢兢业业地带领班达尔走向更光明的未来了吗?如果他们都那么优秀,你们吗喽今天还怀念英雄王干嘛,还不是因为像他老人家这种级别的领袖几百年来就出了这一个么。放眼看看世界其他地方,狼国目下三足分立,帕雅丁阵营便已破天荒的尊了历史上的第一位狼女王,老姐她自即位以来夙兴夜寐、不懈于治,国运稳健而昌盛,至今仍未见有何祸端所在;颖狼方面,执掌大权的是以极地家族为首的后党一派,各种政务外交均由颖狼后寒凌出面处置,就连狼国五岁的小崽子都知道,比起那位常年名不见经传的颖狼王陛下,颖狼后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国家元首。除了我们狼国,保护区里出类拔萃、享誉一方的女性君主还有豹女王玛娜、野犬女皇红桃心、猞猁女王雪莲、狐后薇克森等等,哪怕是传统印象里雌雄地位最为悬殊的狮族,历史上也不乏诸多赫赫有名的女君,更何况你们别忘了,当前救亡组织的核心领袖就是出自西街王族的柳瓦夫人,照金猊大人您的意思,难不成她们就都是碌碌之辈了?”

“哼哼,我班达尔·洛格乃天朝上国,本就自有国情在此,又岂是你们这般野蛮走兽可以横加比较的?”金猊仍是固执己见死硬至极,却见他不断将双手朝向莫格里奋力挥舞,激愤之情仿佛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愈发激昂难抑,“女子,本就该相夫教子,恪守内闱本分,又如何懂得拿捏人心、权衡利弊?经国大业错综复杂,哪一件不是需要在政坛之上摸爬滚打、深谙权谋方能把控自如,你不过区区一个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藏在深宫里被先王娇生惯养多年,仅凭几句自以为是纸上谈兵的空话,就真以为自己能够治理国家了?先君英雄王功高盖世,他若当真留有私心,执意传位女嗣自是无话可说,可即使是他,也从未敢公然越雷池一步,不仅自始至终对外宣称自己的继承人是儿子而非女儿,更是向我等国民百般遮掩路易王陛下的真实情况,换而言之,先君英雄王可比所有人更早看清了真相:一个毫无根基可言的女性继承者,绝不可能受到国民们的拥戴,更无法震慑蠢蠢欲动的敌国外患!在女子是否能继承王位这件事是,先君英雄王就已经率先投下反对票了!这么来看,究竟谁才是忠心耿耿的肱股之臣,谁又是背祖弃宗的阴险之徒?”

“你,你……”

“金猊,我是真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你这狗贼居然还有脸把英雄王挖出来给自己开脱,难不成你敢说,当年在他老人家身后捅刀子的叛徒是路易王陛下,而不是你金猊大人吗?”还未等情绪激动的莫格里有所回应,一旁的天罚便已经抢先开口了,声线平静且冷漠,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英雄王在世时便已开始对他故去后可能的纷乱未雨绸缪,在此基础上刻意隐瞒路易王陛下的身份也是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态度就因此有过任何偏差,否则他当年也就不会把她从贫民窟捡回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紧闭起双眼,脑海中所浮现的却是来自父亲的昔日英姿,说实话,此时此刻与其说他剑齿虎是在替莫格里辩驳,倒更不如说他是将这一系列相似遭遇代入自己的阅历后所油然而生的情感共鸣,故而语气也变得愈发严肃起来,“事实上就我看来,英雄王的失望并非因为他人,恰恰正是来自于您,金猊大人,他太过了解你们这群这帮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了!英雄王早就料想到了由女儿继位所必然引发的国本动摇,为确保自己故去以后路易王陛下能够平安无事地承接大统,故而对真相加以隐瞒也是无奈之举,他的出发点仅仅是对女儿的保护,却被你曲解成了所谓的否定,少拿你卑鄙的小人之心去度量英雄伟人的君子之腹!而且就目下的形势来看,只能说他老人家还是太过高看你们这些家伙的道德底线了,请大人您扪心自问一下,您对权势的渴望与路易王的性别又有什么直接关联吗,难不成若是她以男儿之身继天立极,大人您就不会再欺君罔上、飞扬跋扈,甚至是像今天这般犯上作乱了吗?!”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咱家自己做事自己担。”金猊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丝绝望,却又很快重新恢复了自己的狠厉,“不过路易王陛下,您也别高兴得太早,这天下绝不会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就风平浪静,咱家身后所代表的势力盘根错节,哪怕是昔日英雄王都不敢轻易与我等为难,你若执意如此,又能否承受得起朝纲不振、政局紊乱,甚至是与全体子民意志相悖的代价?”

“呵呵,用不着你一个逆臣贼子瞎操什么心思,我既有幸从父王手中继承了这王座,就有决心和勇气面对一切阴谋诡计,当然也包括你!”在向剑齿虎投去感激的一瞥后,莫格里随即做出了语气坚定的答复,字里行间更是透露着毫不退让的决心,“本王也在此对天发誓,绝对要给父王、给无数因你而死的班达尔子民们讨回正义与公道!尤因听旨,当即将这逆贼拿下,连带所有叛党尽数拖下去,打入外城牢房,听候本王发落!”

“尊……遵命……”

大猩猩队长虽当即领命,眼神中却透露着莫名其妙的犹豫,直到看着部众们火急火燎地将金猊一派叛党当场擒拿了,却又反过来将相似的困惑神情一起投向身为领导的自己时,一筹莫展的尤因终于倒咽了一口唾沫,转而重新向莫格里跪地行礼,颤声奏道:“请大王恕罪!大王深陷大殿其间我等实在提心吊胆,竟将紧急军情抛之脑后,忘了在面见之际当即向大王详述,直至现今方才忆起,我等惶恐万分,恳请大王降罪!”

莫格里这边也是一怔,过来半晌这才赶忙问道:“哦,什么情况?”

“那个,大王,这外城的牢房,这会儿我等应该是去不得了……”尤因连连磕头,神色更是前所未见的慌张,“早在宫殿大门封闭期间,城外布置的暗哨便已开始陆续传回消息,说是有一支大军正沿着林间栈道自西向东朝班达罗格一路疾驰杀来,并与外围部属的卫戍部队发生了激烈交火,根据旗号判断,叛军属于金氅将军麾下的西征军。突破外围阵地后,他们沿着各个街道鱼贯而入,肆意镇压抵抗、屠杀平民的同时占据了包括军械库、牢房在内的多处要地,由于他们有备而来且人多势众,各自为战的王都守备军根本难以抵抗,目下已然溃散。截止一刻钟前的最新消息,叛军正一边烧杀掳掠一边朝向王城包围而来,形势万分危急!”

此言一出,就连天罚也当场变了脸色,“你说什么,金氅他反了?!”

果然,百密终有一疏,他和莫格里光顾着绞尽脑汁对付朝堂之上的金猊大人,却压根忘了这老东西麾下潜在的另一大助力——身在班达罗格之外的侄子金氅,比起动乱朝堂的金猊等党羽,大军在握的金氅才理所应当是最显而易见的威胁。早在莫格里最开始的谋划里,金氅的大军应该是要交给吉吉和他的刺头军来对付的,乐观估计之下,三千守军足以在巷战中拖延住敌军的攻势,之后他们只需静候其他班达尔援军或者常洛狮狼援军的驰援,里应外合之下即可完美化解金氅可能发起的垂死反扑;然而事实却是,身为刺头军司令的吉吉早已被金猊一派拉拢,纵使他的部下并未全部投入叛党的阵营,可在群龙无首之下,王都守备军也绝无可能再作为他们对抗金氅大军的筹码了,沦落到目前兵临城下的绝境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咱家早就说了嘛,别高兴得太早,这不,现世报马上就来了啊!”全场惊愕之际,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正是金猊,尽管已被两只大猩猩制服并摁倒在地,可他仍旧固执地昂起了脑袋,干瘪的胸膛正伴随着狂笑而剧烈起伏,令笑声犹如洪钟般在殿内肆意回荡,直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颤抖,“金氅啊金氅,为叔没有看错你,如此的杀伐果决、出手果断,不愧为我们金丝猴一族的新生代骄傲!咱家的权力之路恐怕今天是要到头了,但是,你们这帮家伙也别想活着,都等着好好瞧吧,班达尔·洛格的天下终究是要属于我们金丝猴一族的!哈哈哈哈哈哈……”

在挥手示意禁卫军将狂笑中的金猊拖出大殿后,铁青着脸的莫格里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将身子摔回了椅背,却见她的神情极度怅然,双手也因紧张而不由自主地在扶手上胡乱抓挠,“真不愧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才刚拿下了金猊,却又紧跟着蹦出来了金氅,果然,想彻底铲平他们金丝猴一族,的确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能闹到今天的这步田地,哪怕是父王他老人家估计也很难预料得到吧……”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在极力稳定情绪的同时轻声向尤因询问道:“敌我战力悬殊如何?我们还能调动多少兵马?”

“回大王,金氅将军麾下部曲总数应在九千上下,历经长距离急行军后或许略有减员,但是他们在突破外围防线的过程中吸纳了相当一部分忠于金猊的守军,再加上王都守备军中倒戈的带路党,其军队规模不减反增,保守估计兵力也得在一万以上,在控制外城的军械库后,获得充分武装的他们已经堪称班达尔·洛格全境最强大的军事存在了。”一面汇报,尤因一面忍不住摇起了头,“在叛军的急速猛攻之下,王都守备军已然全线崩溃,仅有少部分忠于大王的战士顺利撤入了王城内参与守备,可即便是再加上我等禁卫军,总数也不会超过一千,两相对比真可谓悬殊至极……”

“得,又是十比一的兵力对比,合着自打老子来了以后,就从没打过什么顺风局啊,从江都突围、洛干河鏖战、维迦雪山救援再到班达罗格政变,一天到晚的净顾着以少打多了。”这壁厢的天罚也吐了吐舌头以表无语,“就这点可怜兮兮的兵力,拿头跟金猊死磕也玩不出什么花来啊!硬碰硬放开了打肯定不现实,你们还能叫动什么援军吗?”

尤因略加沉思后,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据在下所知,早在数日之前与贵军于常洛发生交火后,金猊大人便已将王都周边各处守军调派前线驰援了,并且又以严加防范为由通令各军只许稳守边防,未经允许不得擅离职守脱离阵地,所以目下方圆十多公里范围内,再无任何一支有番号成建制的兵马可供大王驱使了。叛军声势浩大,截至目前他们已经阻断了通向城外的各处要道,包围之势业已形成,即使派人强行突围去寻求援助,没有金猊大人的手谕也绝无可能调动那些边防军。”

“突围,突围……等等,这是不还有老贼留下来的密道么。”灰满举手建议道,“金猊老贼既然能把它当做紧急逃生的手段,我们又为何不能对其加以利用呢?从王宫地下通到外城牢房的路线我们已经走过一遍了,除此以外还有通向别处生路的更多出口所在,我们根本无需在此死守坐以待毙,只需掩护着路易王陛下经由密道绕过叛军,待逃到城外再呼叫救援即可将局势逆转,你们说呢?”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灰满所言确实不失为一出妙策,也在场绝大部分与会者的心思不谋而合。可还没等天罚来得及点头表示认可,另一边的云尾线却已抢先开了口:“小女以为不妥。英雄王哈努曼过去十数年如一日的隐瞒确实出自保护女儿的本意,但他也在不经意间模糊了班达尔子民们对路易王陛下的身份认知。正所谓:君立于朝堂,军策于四方,对于绝大部分并未亲眼目睹大王尊容的班达尔来说,他们对路易王陛下的认可并非来自她本人,而是有赖于符合帝王身份的那些神圣背景所在——换而言之,班达尔·洛格的正统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我们脚下的这座王宫。”

小猞猁一面沿台阶缓步走下,一面以格外冷静的情绪继续分析道:“对于自小长大于深宫中的路易王陛下来说,王城宫殿是她一切权势的来源,一旦任由叛军将此地占领,他们便能够以此作为标志大造宣称,编纂出什么王都遭遇保护区方面渗透动乱、路易王陛下身死其间之类的谎言,以树立共同敌人的方式作为篡夺王位这一既定事实的遮掩,由此蒙蔽广大子民,甚至是煽动他们成为我方的阻碍,这绝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情况。一旦事已至此,路易王陛下哪怕是成功出逃,再去试图寻求边防军的庇护也是于事无补了,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他们究竟是会相信历来位高权重,同时又占据了王都正统的金丝猴一党呢,还是会相信来路不明、出身不明,由保护区外人拥戴着的陌生罗刹女孩呢?既然国内再无立足之地,那么剩下的唯一出路便只有出逃国外,远赴常洛或恩戈罗格寻求救亡组织的政治庇护,可在失去全部的国土与子民以后,茕茕孑立的路易王陛下还能称得上是君临众生、九五至尊的班达罗格之主吗?”

“绝不……我绝不!”瘫软在王座上的莫格里咬紧牙关恨恨做出了答复,“父王交给我保护的一切,江山、子民、财富、荣誉……我宁可与他们拼得流光自己最后一滴血,也绝不将父王的遗产拱手相让于乱臣贼子,更不会在将这一切抛弃后还有颜面苟活于世!”

云尾线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随即再次屈膝行礼道:“大王既有如此觉悟,那您就仍然还是班达尔·洛格万众敬仰的路易王陛下,同时也是我们保护区方面值得托付与结交的战略伙伴,小女谨代表猞猁一族向大王致以最诚挚的问候,请放心,这不是您一个人的战斗,小女将和大王一同在此并肩作战,誓与叛军周旋到底。”

“我们几个也一样。”一旁的红也认真地点了点头,“老漂亮虽然不在这里,但他已将常洛方面我军的事宜通通委托给了他的得意小跟班,并且反复强调过要识大体顾大局,务必全力配合盟友行动,狮族远征军总指挥对此想必也没什么意见吧?”嘴上虽这么说,可她远远投向剑齿虎的眼神却并没有透露任何可供商榷的余地,天罚对此自然也只能顺坡下驴,耸着肩无奈表示:“我当然是举双手支持红姐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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