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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余何意一夜睡得安稳,此下早早醒了,正在房内修行运功,耳边忽听得跫跫足音,料是楚桓来了,他也不动,端坐榻前,兀自地闭目养神。
外头叩叩作响,余何意只做没听见。
敲门声先是斯斯文文,有礼有节,其后演变为砰砰珰珰,拍砸喊叫,余何意这才翻身下榻,靸了鞋,两手拿住门闩,一提一抬,脚下也随之往后一退。
楚桓拍门拍的心头火起,用力正急,不防门砉然开了,他一身力道砸了个空,止不住平衡地摔进了屋内。
“哎呦!”
“少爷!”
前一声是楚桓打了个趔趄,险险摔倒,故此惊叫了一句,后一声则是昨夜与楚桓密谋的那个灰袍汉子,心急护主,惟恐少爷受伤,所以高喊了一嘴。
楚桓被扶着站稳了抬头一看,余何意正悠然自得地收束窄袖,打理衣衫,一时怒上心头,当下就要喝骂两句,但话未出口,他又想到了疼痛不止哀叫了一夜的兄弟伙们,只好强忍怒气,咬牙切齿地问道:“余大侠,昨晚上睡得如何?”
“不错,高床软枕,我难得发了一场好梦。”
“既然如此,那么是不是也高抬贵手,饶了我几位手下。”
“楚公子这话从何而来啊,余某很是不懂,什么高抬贵手?”
“姓余的,你不要装蒜!”
楚桓怒气盈胸,上前几步,对上了似笑非笑的余何意,不知何故,心头竟生一丝寒意,边上的汉子眼见情势不好,此刻拦住了将要发作的楚桓,对余何意躬身一礼道:“余少侠,昨晚上有贼人入府,伤到了几个兄弟,想请你帮忙给看看伤势。”
“噢!”
余何意拍了拍头,状似想起了什么。
“原来如此啊,但我即刻起行,时间紧,怕是没工夫。”
一听此言,楚桓面上流露出鄙夷之色,心道不过也是个借机敛财的庸俗小人罢了。
“只要你治好了他们,我按人头给钱,治一个十两。”
余何意冷笑一声,但即想起了什么,将那抹冷笑转为大大的微笑,慈眉善目地道:“一个五十两,少了不看。”
“你好黑的心肠,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嘿,楚公子,反正那帮手下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死就死了,你让开吧,我这就要走了。”
余何意见他不肯,当下一摊双手,讽刺了两句,抓起剑和包袱,就要出门。
那灰袍壮汉见状,又不敢出声,只能不住地看向自家少爷。
他与这帮受伤的兄弟伙来自一处,都是些附近乡野里的壮丁,楚家势大,招聘府役,他们都因会两手拳脚功夫,就来攀附楚家,侥幸被少爷楚桓相中,陪他吃喝玩乐,做个打手,生活也算惬意,但要论有什么大用,却是不值一提的。
眼看余何意将要迈出房门,楚桓终于开口:“等……等等!”
楚桓皱着眉头,心里不住盘算计较,一人五十两,伤了的足有七个,就是三百五十两,这足以让平常的三口之家吃穿十年不愁,便是富贵如楚桓,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但此事真要放手不管,不说传出去丢人现眼吧,死了这么些人,一定瞒不住父亲眼目,到时候不仅要赔偿抚恤,还得挨训,早知道就不听这厮的馊主意了。
“同意了?”余何意笑转回身,问道。
楚桓面如徽墨,阴沉沉颔了一首,他即走到厢房门槛处,拍了拍手,外头疏落落进来一行赤衣青年,各个行步无声,他又挥了挥手,这群人便把手上抬着的几名汉子放在地上。
令行禁止,一看就知,这帮人与楚桓厮混的那伙汉子不同,是真正有些武功在身的。
而地上躺着的这几位,正是昨晚上埋伏在小院墙根底下,被余何意以化功真气击中了穴道的几个倒霉汉,这会儿个个面白如纸,叫也不会叫了,只能发出些嗬嗬作响的气音。
倒把余何意自个儿唬了一跳,心道,这魔功果然好狠的路子,我只发了一成的力道,若换成本门的真气,不过也就是酸痛个一晚上罢了,但看这几位的架势,倒像命不久矣了
他却不知道这几位汉子的伤势如此严重,并不全是化功真气的威力,只因楚桓见了几个手下无功而返,还被打伤了经脉,心里有气,就叫了几个街道上赤脚的行医随意的用药医治。
那些行医多是撞府冲州的歧路人,没什么本事,只会治些普通的跌打损伤、风寒头疼的小病,被人传来楚府给他们医病,看不出问题也不敢直说,依着这几位发颤喊冷的病症,开了几味治寒湿的药,如鸡血藤、干姜、桂枝、黄芪一类。
其实也不算错,但化功真气外寒内热,实属阴阳生变的功法,你冷时它热,你热时它冷,入了人体,就会在你的体内翻江倒海的折腾,叫你经脉胀裂。
这几味大热的中药下去,把这真气激得越发活泛了,真是如鱼得水,似龙飞天,把一帮生气勃勃的汉子磋磨的奄奄一息,顷刻要死了。
这帮赤脚游医眼看不好,怕治死了人再被怪罪,慌忙来告诉楚桓,这才逼得楚桓不得不上门来求余何意。
这些却都是余何意所料未及之事,他虽料中楚桓会来找他,也只是想着楚桓不敢把事情闹到人前,故此一定要和他私下解决,却没想到楚桓胆大妄为如此。
余何意提着剑走到中庭,俯下身来翻开其中一人的眼皮看了看,随即在肩头拍了一拍,吸走了昨夜打进去的一缕真气,依次如此之后,直起身来,冲着楚桓道:“好了,钱呢?”
“你这……这样就好了?”
“楚公子难道不信我的本事?”
话音才落,躺着的几名汉子已有几个睁开了眼,另几个叫着“水……水……”,看着确实无碍了,那几名赤衣青年也把脉一探,确认了情况,对着自家的少爷点点头示意。
楚桓这才相信,自怀中掏出了三张银票,都是百两面额,他运力一抛,那银票就似飞刀一般袭来,余何意伸手一抓,径抓到手上,瞟了一眼,直接塞入怀中。
他朗笑道:“今日多谢楚公子招待,在下另有要事,就此先行,请代我向令堂告罪,恕余何意不能当面告别,诸位,告辞。”
说罢了,余何意提气一蹬,纵起丈余,踩着乌瓦青檐,倏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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