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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品一脸不信:“我以前这么严肃吗?”
“是啊,而且后来袁圆每次都拿你这把尚方宝剑来教训我。”
吕品回想自己那时候的小古板样,又歪过脑袋瞅瞅钱海宁:“你怎么就记得我批评你?”
“因为你没鼓励过我啊!”钱海宁好笑道,“不过那时候大家都鼓励我,我知道你们其实挺看不上我的,觉得我脑子被驴踢了才来读天体力学。你们又不好当面说我,每次我兴冲冲地以为自己进步很快的时候,别的人都敷衍我啊,只有你从来不放水。”
这种答案算合格吗?吕品实在无从衡量,还没想到办法打发钱海宁,他已把她所有的算盘各个击破。她说送他回去,他就说要留在这里参观一下石膏博物馆;她说给他订旅馆,他就说没带钱;她说算她请,他就说男人用女人钱不好,况且无名无分的多不好意思……死袁圆,当初记得这个弟弟还挺清纯的,怎么跟她学了两年就变成这样?
反正他死乞白赖地就一个意思:一定要去她家吃个便饭。吕品心中暗恨,便饭便饭,你这哪里有一点方便了?
果然,不管她如何坚持只是个同学路过,娘亲仍极热络地张罗了一大桌菜,鸽子汤、小炒黄牛肉、蒜蓉菠菜……还有吕品最爱吃的干煎鳊鱼。钱海宁也极上道地帮忙,从洗菜到吃完饭的全程中,娘亲都在十分热切地关怀钱海宁同学的事业和感情或者说是金钱和前女友等各方面的情况。吕品怎么都觉得钱海宁是有备而来,回答得滴水不漏,极合娘亲的心意,因为——在饭后钱海宁预备帮忙洗碗而被娘亲赶去客厅时,娘亲偷偷跟吕品说:“挺不错的,你何必不好意思呢,也就年龄小一点,我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陪钱海宁在客厅看电视,百无聊赖地调台,体育台在直播斯诺克、电影台在放红色电影、音乐台是同一首歌,调来调去也找不到想看的,正准备问钱海宁要看什么,一只手突然被人从身后偷偷握住。
吕品试图缩开,钱海宁又加紧力道,有些试探、有些犹豫、还有些许暖意,从她的指尖掠过。
男女之间仿佛是牵手这一步最难迈出去,因为十指连心,所以十指扣在一起的时候,心也是贴在一起的——连杨焕那种粗枝大叶的人,也会印着她的掌心笑嘻嘻地说:“这叫心心相印。”
钱海宁的掌心,温暖得恰到好处,厨房里哐当一声锅盖掉下来,吕品连忙缩手。这一回钱海宁没再坚持,只是朝她笑笑,吕品心里直鄙视自己,都奔三的人了,还羞涩个啥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必这么吞吞吐吐?
她捏着指尖,好像还有些温度残留着,真可惜……现实地说,钱海宁总比那些读到目光呆滞的书呆子或中年离异男人强,错过这村也许就没那店了,况且……这个年纪还能吸引比自己小的可爱弟弟,虚荣心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吃过饭带钱海宁去参观石膏博物馆,吕品客串导游为他讲解纤维石膏矿如何从几十米深的地底被开采出来,怎么提炼磨成石膏粉,到最后变成精美的石膏像、石膏枕又要经历多少道工序等等。最后一个陈列馆全是石膏成品,既然是博物馆,总喜欢沾点人文气息,玻璃橱窗里陈列着一方晶莹剔透的石膏枕,展牌上镌着小字的诗句:表里通明不假雕,冷于春雪白于瑶。石膏成色极好,乳白晶莹,看起来竟似通透的玉一般,钱海宁啧啧称奇:“这得多少钱一个啊?”
“这里值一两百的出去要卖上千吧,”吕品笑笑,“你待会儿回去可以买一个孝敬你爸妈,老年人用有好处。”
钱海宁侧过脸来,撇撇嘴抗议:“你又催我回去。”
吕品收起笑容,玻璃橱的一角恰反射过来午后艳阳一束,明晃晃地刺到眼睛里。吕品略略一偏头,又听钱海宁说:“你总得给我一个和你相处的机会再决定我行不行呀,毕业生找工作还有三个月见习期呢。上次你临走前还答应我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这也太深了吧,赶得上马六甲海沟了。”
吕品紧抿双唇,静静听他说完,才道:“上次……当着你的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扯扯嘴角,无奈笑道,“我以为周老师会和你说得足够明白。”
“周老师说你想搞实际的航天项目,不愿意留校教书做论文——可是你现在要参加ce计划太难了,你该不会为了躲我找这么个理由吧?”钱海宁恍然大悟,急急道,“唉,你别啊!要是因为我的原因,得……回去袁圆还不打死我,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周老师帮你疏通关系弄回t大也不容易,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吕品哭笑不得,怎么现在的男人反而都这么幼稚起来?还是说同样的年纪,总是女人比较成熟一些?
“钱海宁,不是你的原因。”吕品慢条斯理地解释,“我以前、现在和将来,最大的愿望都是去搞航天。前一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我脑子有些乱,差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对不起。不是你有什么不好,而是……你……和我对未来的设想,不在同一个方向上。”
钱海宁一时不能言语,其实来之前他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袁圆也和他全方位多角度地分析过吕品种种可能的反应。他担心过吕品因为年龄的差距不接受他,也担心过吕品还沉湎在对前男友的怀念里,没想到吕品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对未来的考虑中,甚至是一丝一毫的考虑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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