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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姥爷有个义子,叫田大膀子,长得虎背熊腰,敦实得像个狗熊,家住中安镇。中安旁边有个县叫义县,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英雄不问出处。
跑大货的老司机都知道这个嗑,出了山海关,吃饭找中安。中安那嘎达饭店盛菜使小盆,四个人,点一个菜就可以造饱。店老板还不宰客,不断提醒跑大货的司机,“点一个菜就够用,点多浪费。”田大膀子虽家在中安,却不是开饭店的。
出山海关,过万家,走兴城,至锦州,这是一条狭长的辽西走廊。走廊的东侧是沧沧的渤海湾,西面是莽莽的青山,乃至过了锦州,进到草莽之地,伴随着一大堆绿林的故事生生不息、源远流长。
田大膀子没认三姥爷做干佬前,就是养大货车的,他家的大部分货车都在山海关。那里是进出关里关外的货运集中地,南来北往的各路货源随同着各路客商都集中在这里,可以说那个地方就是一个天南地北各路豪杰的天下。
有一年,田大膀子接了个大活,运两车车猪从关里到牡丹江。主道是位讲南方口音的老板,出手阔绰,给的价出奇的高。田大膀子一看这活有赚头,没多想就接了单。那个老板说,“我先给定钱,货到打款。”
这一车猪活蹦乱跳,刚出栏,全是黑猪,散装在铁笼子里。主道说,“这些猪其他的保活,有两头猪是从荷兰坐飞机来的种猪,每头二十万元,必须的像照顾爹一样给我照顾好,价钱好商量。”田大膀子一看,确实有两头屁股后面提拎两个大卵子的黑猪,走起来一颠一颠的,跟别的猪不一样,却没想到这玩意这么贵。
南方老板还加一句话,“有个闪失,双倍赔偿。”田大膀子在当地也是有面的人,拍胸脯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南方老板说,“荷兰种猪太值钱了,你得先给我压十万块钱。”大膀子一点没有犹豫,让小弟就从后院拿出来十摞大票扔了过去,得意地在合同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那两头猪顺理成章地当起了他的爹。这两货特别金贵,他专门给它们定制了一台车,就为一路好吃好喝。那年头高公路挺少,走便道从抚顺吉林直接挺进大东北。
大膀子特意把他的几个兄弟叫来押车兼开车,一台是普通东风货车,外罩护栏拉一车刚刚出栏的黑猪;另外一辆是半截美,定制了一辆专用车,就是为了拉那两头荷兰大公猪。荷兰猪一上车就耿耿耿,一看就是外国猪,四蹄子乱蹬,把个车厢底子瞪得叮咚直响。尤其是蹄子非常特别,后面蹄子上有个支出来的小蹄子非常明显。事关重大,大膀子亲自押送大公猪。
公猪一路上嗷嗷叫,我估计是从荷兰这一路下来,想母猪啦。这点上倒是和田大膀子有点配,这个傻小子也睡凉炕,火气方刚,也有这爱好,尤其是喝点小酒。
大货从抚顺出清原,直奔梅河口。每走一段时间,大膀子都下车看看猪爹,用主道事先给的食料和特定的水给喂一下。大公猪一看大膀子,闻闻味道不对,依然嗷嗷叫。
东北夏天天长,起的太早了,大膀子早晨四点钟就把兄弟们叫起来,趁着露水未化,开车。他说这是图个吉利。走了一整天,路上也没休息,饿了啃点干粮。快到晚上啦,前面路旁是清一色的小旅店,有个小弟实在累得不行了说,“大哥,开一路了,人困马乏,想歇会。”
大膀子也没说啥,真有点累,路上走走停停,不出活。靠近城边子有家叫清梅驿站,门外头挑着个花花绿绿的幌子,一看就是新开的大车店。门口有个老娘们系个大花围裙,正在铁大门口抖搂着花布条子,招揽司机。“老弟啊,还东奔西走啥啊,俺这嘎达就是实惠,准保满意,赶紧进屋。”说完还不忘拍打一下大膀子,“我靠,这个大兄弟肌肉块挺结实啊?赶紧进屋喝点小酒,一会给你上菜。”
大膀子给他兄弟说,“就这家吧,早点吃饭,睡觉,明早四点钟赶路,天黑前赶到到牡丹江地界。”
那老娘们一看满车的肥猪吓了一跳,“老弟啊,你这是贩猪啊。”
大膀子抽了口烟,“干你鸡毛,赶紧上菜,一会睡觉。”说完在那个老娘们后屁股上掐了一把,那个老娘们嘎嘎笑,“这老弟手劲可挺大啊。”
小弟看到了,悄悄跟大膀子说,“大哥,犊子可不能扯啊,梅河口这地方娘们可惹不起。”
大膀子说,“用你提醒啊,赶紧吃饭堵上你的嘴,管好自己肚子,早晨四点叫你啊。”说完,踹了他弟弟一脚。没过一会儿,那位老板娘亲自端个托盘进来,上面是已经炒好的菜。他老弟和司机一看这几道菜,馋的直流哈喇子。大膀子啪地拍了下小弟,“没出息的玩意儿,就知道吃。”回头对正在上菜的老板娘说,“没吃饭一起造点,出门都是客,见面就是亲。”小弟悄悄说,“大哥,没带那些钱啊?”大膀子说,“你懂个屁,又不扯犊子,菜里有货怎么办?”人家老板娘倒是大大方方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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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过一会儿,老板娘提拎这瓶子烧酒就过来了,边走边问,“那兄弟喝点啤酒啊?”大膀子说,“你别喝,吃好了回去睡觉。”说完和老板娘整了几盅,高粱酒有点上头,大膀子那是啥酒量,千杯不倒。听老板娘说,“大兄弟啊,一会给我点柴油呗,反正你老板也不知道。”大膀子心想,我就是老板,碍于情面,还是答应给他点。老板娘说,“别怕,我一个人,要不然我能跟你喝酒啊。不能让你白给啊,晚上我让服务员给你加个餐,下次记得这块地多让兄弟们来啊。”
大膀子当然知道加餐是啥意思啦,从大货车油箱子里给她抽点柴油,说“我不饿,吃饱了。”回房把门插好睡觉,忽然想起不对劲,赶紧在门上面放了一个塑料盆子。
睡到半夜,果然咣当一声,塑料盆子不知道谁给碰掉地上,一个身影闪了进来,门带上啦。上来就往大膀子被窝里钻,大膀子正睡觉呢,一股子香气袭来。你想一个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哪受得了这个,上来就把那人按在床上。正要冲动,一想不对劲,还好酒喝得不多,他一伸手把床灯拽着一看,一个浓妆淡抹的大妹子衣衫不整。那女的一看不对,立刻从床上站起来,裙子掉在地上,露出白花花一片。
大膀子赶忙给她扯个褥单子盖上,忽然想到,这是“仙人跳”啦。他脑袋里一万个草泥马在嘲笑她,人还没碰着,自己马上就要被敲一笔,有点冤啊。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的兜里一划拉,里面有一副电木手扣,套在手指头上专门防身的。
他知道跑不了,那年代也没有个手机录个像。于是他赶忙穿衣服,说,“你们这是黑店,我报警去。”那女的一听吓得瘫在地上,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想的情景往下进行,门外头一顿静悄悄,没有大汉往里闯。
那女的吭声了,“我不是坏人,家里老父亲缺钱治病。”
大膀子说,“那你给我扯这出干哈,缺钱我给你凑点不就结了吗?”
那女的又说了,“老板娘也是好意,给我介绍的活,干啥都没有干这个来钱快。”说完她做到床头悄悄地哭了,大膀子哪见过这个啊,这种事不用辨别真假,放在旁人,扔点钱就完事了。大膀子没有,非得要整个究竟。
“老板娘肯定知道啦,估计给你防风呢吧?”那女的点点头。好险啊,现在这种情况也说不清啊,他赶紧让那女的穿好衣服把老板娘叫来一问,还真有这档子事。老板娘说,“看你也是性情中人,要是有点良心,多给点钱,我让他陪你一宿。”
“那可不行,喝酒喝多了神志不清我没啥可说的,这种情况可不行。老板娘,你可看到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行啊,你说要吃夜宵的。就算你什么也没做,啥都看到了,那也不能白看啊。”
“你要这么说啥也没有,咱就报案。”
“得了三嫂,你还嫌不丢人啊。我回去啦。”那女的不乐意啦。
老板娘说,“我不还是为了你那个废物爹吗,天天耍钱,输得屁眼子搭墙头。还混身是病,不挣钱你拿个狗鸡巴治啊。”
大膀子一听,这女的说的还真是真的。心想,帮人帮到底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这趟不挣钱。没核计就给那女的扔一摞子钱,放话说,“赶紧回家,老子我明天还得赶路呢。”那女也没客气,俩人开门就走。
那一宿大膀子睡得还真挺香,甭管是真的和假的,破财免灾,谁让咱贪便宜啦。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没来得及叫小弟起来,他就被外面的吵吵声给吵醒了。小弟哐哐敲门,“大哥,半截美被谁给开跑了。”
大膀子一听,腾楞一下从床上蹦下来,跑到后面停大货的院子,那一车小黑猪还在,两头从荷兰飞过来的大种猪连同车不见了。他第一个反应是老板娘给拐跑了,老板娘直接对灯誓说没有。她又说,“你钱和煤油都给了,我能干那个不是人的事啊。”小弟有点疑惑的看着大膀子,大膀子一下子堆坐在地上,拍脑袋猛想这一天生的事,像过电影一样。四十万没了,打水漂还能听个声音呢。大膀子一顿大哭,把兄弟们吓坏了。
门口热闹起来,围了一圈子人,有的说,“赶紧报警吧,还能抓回来?”有的说,“说不定啊,是张老歪那个惯犯。”有些人还给出主意,梅河口人还真是挺仗义。这时,远处走过来一个女的,大膀子一看,这不是昨晚上那个女人吗。白天这么一看,花格子上衣,女仔裤,一头直,身材凸凹有致,右下巴磕下有颗痣,还真的挺好看。这时候啥嗑也想不起来了。那女的走过来就说,“大哥,不瞒你说,你们前脚住下,又有一伙子人住进来,嘀啦嘀嘟说的是南方口音,提前就把房子退了,早走了。”老板娘跟着说,“是挺奇怪,那几个人到店住的时候,就把房钱都给结完了。”
大膀子来回一想,外加上在绥中奇怪地接上这个大活,里里外外一过。他一拍大腿,“上当了。”报警根本来不及,赶紧往锦州打电话找人。
三姥爷接到锦州兄弟的信正摇着蒲扇跟我吹牛逼,我一听就说“三姥爷,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是骡子是马出来溜溜。”
三姥爷哈哈一笑,“外孙子啊,你还嫩啊,这是典型的局中局加连环局。好在大膀子这小子关键时刻没好色,好有点侠肝义胆,给那女人施点钱。”
我说,“三姥爷,啥叫局中局,你赶紧教教我,我以后上当了怎么办?”
三姥爷说,“以后上当再说,赶紧破局,求到咱头上了。”
我问,“咋破局啊?”
三姥爷说“车没出梅河口,只要没出山海关,咱们地盘就有人。先找猪,后拆他的庙,一勺烩。”
果不其然,异常顺利,那个年代好在交通还不那么达。很快地面的人把猪抓回来,山海关那边把货主也给控制啦。最后钱要回来,大膀子还没收啦那一车猪,种猪没要。我估计,那个南方老板从此在东北消失了。
田大膀子就这样顺利地摆在三姥爷的门下,拿着拾财大礼认了干佬。那年三姥爷过生日,田大舅就开车拉一车子礼物过来给三姥爷拜寿,我说,“大舅啊,娘亲舅大,啥时候给我给我领来个大舅妈啊?”
大膀子说,“你看这不是,我让你舅妈给三姥爷磕个头。”
我一看,这女人长得真标致,右下巴磕下还有颗美人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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